徐清一在陌生的房間里醒來。
后腦勺一陣鈍痛,像是有人拿著銹鈍的釘子一下下敲進她的顱骨。她勉強撐起身子,環(huán)顧四周。
房間不大,陳設(shè)簡單到近乎簡陋。一張鐵架床,一個掉漆的木制衣柜,還有她身下這張發(fā)出霉味的床墊。墻壁是那種老式綠漆刷就的,下半部分已經(jīng)斑駁脫落,露出里面暗黃色的內(nèi)墻??諝饫飶浡还呻y以名狀的氣味——鐵銹、塵土和某種若有若無的腐爛甜香混合在一起,令人作嘔。
她是怎么來到這里的?
記憶像是被撕碎的紙片,飄散在腦海里,無法拼湊完整。最后記得的是,她正在圖書館趕畢業(yè)論文,關(guān)于都市傳說與集體潛意識的關(guān)系研究。然后...然后呢?
徐清一揉了揉太陽穴,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她注意到床頭柜上放著一本暗紅色封皮的筆記本,封面上沒有任何文字,只有一道深深的劃痕。
當她拿起筆記本時,房間的門突然被敲響了。
那聲音不緊不慢,三下為一組,規(guī)律得讓人心慌。
徐清一屏住呼吸,沒有回應。
門外的人似乎也不著急,繼續(xù)保持著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節(jié)奏:叩、叩、叩。停頓。再次叩、叩、叩。
她環(huán)顧四周,尋找可能的武器或者出口。窗戶被木板從外面釘死了,只留下幾道細縫,透進微弱的光線。除了那扇門,似乎沒有別的出路。
敲門聲戛然而止。
緊接著,門把手緩緩轉(zhuǎn)動起來。
徐清一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。她抓起桌上的一個金屬水杯,緊緊攥在手中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發(fā)白。
門被推開了。
站在門口的不是什么怪物,而是一個年輕男人。他看起來二十五六歲,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和工裝褲,身高約莫一米八五,眉眼深邃,鼻梁高挺,是那種走在街上會讓人回頭多看幾眼的類型。但此刻他臉上沒什么表情,眼神里帶著審視和警惕。
“新人?”他開口問道,聲音低沉而平靜。
徐清一沒有放松警惕,仍然緊握著水杯:“這是哪里?我為什么在這里?”
男人沒有直接回答,而是走進房間,環(huán)顧四周后說道:“看來你是這次的新人之一。跟我來,其他人已經(jīng)在會議室了?!?/p>
“什么新人?什么會議室?”徐清一站在原地不動,“你先回答我的問題。”
男人轉(zhuǎn)過身,眼神里有一絲不耐煩:“聽著,我知道你現(xiàn)在很困惑,也很害怕。但這些問題我們會在會議室統(tǒng)一解答?,F(xiàn)在,你有兩個選擇:跟我走,或者留在這里等待‘清理’?!?/p>
“‘清理’是什么意思?”
男人的嘴角扯出一個沒有笑意的弧度:“你不會想知道的?!?/p>
徐清一猶豫了片刻。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很危險,但留在這個房間里似乎也不是什么好選擇。最終,她慢慢放下水杯:“帶路吧?!?/p>
男人點點頭,轉(zhuǎn)身走出房門。徐清一跟上他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正站在一條長長的走廊里。走廊兩側(cè)是數(shù)不清的房門,全都一模一樣,漆成暗綠色,上面標著數(shù)字編號。天花板上的燈管時明時暗,發(fā)出嗡嗡的電流聲。
他們沉默地走著,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。徐清一注意到有些門底下滲出了暗色的液體,但她明智地沒有發(fā)問。
走了大約五分鐘,男人在一扇雙開門前停下。這扇門與其他房門不同,是厚重的實木制作,上面雕刻著復雜的花紋,看起來有些年頭了。
“進去后找個位置坐下,保持安靜,認真聽講?!蹦腥送崎_門,“祝你好運?!?/p>
門后的景象讓徐清一屏住了呼吸。
這是一個寬敞的會議室,中間擺放著一張長長的橡木桌,周圍坐著十幾個人,有男有女,年齡各異。房間的裝飾奢華得與外面的簡陋走廊格格不入:暗紅色的天鵝絨窗簾,華麗的水晶吊燈,墻上掛著幾幅油畫,畫中人物的眼睛似乎隨著觀者的移動而轉(zhuǎn)動。
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間盡頭的那幅巨大畫作——它描繪了一扇半開的門,門外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,而門內(nèi)伸出了一只蒼白的手,正在邀請或者警告著觀看者。
“又來了一個?!币粋€染著粉色頭發(fā)的年輕女孩小聲說道,她不停地擺弄著自己的穿孔唇環(huán),顯得焦慮不安。
徐清一選擇了一個靠后的位置坐下,快速掃視了一圈在場的人。他們表情各異:有的面無表情,有的明顯剛哭過,有的則像是被嚇傻了,眼神空洞。
就在這時,會議室的主門打開了,一個穿著考究灰色西裝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。他梳著一絲不茍的背頭,臉上掛著過于標準的微笑,像是精心練習過無數(shù)次。
“各位下午好,歡迎來到‘門之間’?!蹦腥说穆曇羝交缃z綢,卻讓人不寒而栗,“我是你們的指引者,可以叫我管理人。”
他走到長桌的首位坐下,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:“我知道你們現(xiàn)在有很多疑問,我會盡量簡潔地解答。首先,你們都是被選中的人,因為某種特質(zhì)——或許是強烈的求生欲望,或許是未完成的執(zhí)念,或許只是純粹的運氣不好。”
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胖子突然站起來:“我不管這是什么整人節(jié)目還是什么,我要離開這里!你們這是非法拘禁!”
管理人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:“請坐,張先生。我很理解你的情緒,但打斷別人說話是不禮貌的?!彼p輕抬手,打了個響指。
胖男人突然僵在原地,眼睛瞪得老大,然后直挺挺地坐回椅子上,一動不動,只有眼珠還在驚恐地轉(zhuǎn)動著。
會議室里頓時鴉雀無聲。
管理人繼續(xù)平靜地說:“如我所言,你們是被選中的人?!T之間’是一個特殊空間,連接著無數(shù)個世界和現(xiàn)實。你們的任務很簡單:進入不同的‘門’,完成指定的任務,存活下來。每次成功,你們會獲得相應的獎勵和休息時間。”
一個戴著眼鏡的瘦弱青年怯生生地問:“如果...如果失敗了呢?”
管理人的笑容擴大了,露出過于整齊的牙齒:“那就死亡?;蛘弑人劳龈愀??!?/p>
他站起身,走到那幅巨大的畫作前:“你們的第一扇門即將開啟。任務很簡單:在銹色醫(yī)院里待滿72小時。期間,請遵守醫(yī)院規(guī)則,不要引起‘工作人員’的注意?!?/p>
畫中的那扇門突然發(fā)出了嘎吱聲,緩緩打開了一條縫。門后是深不見底的黑暗,從中飄出一股消毒水和鐵銹混合的氣味。
“現(xiàn)在,請各位依次進入。”管理人側(cè)身讓開,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,“記住,在門內(nèi),死亡不是最可怕的。最可怕的是被遺忘?!?/p>
沒有人動。人們面面相覷,恐懼在空氣中幾乎凝成實質(zhì)。
就在這時,徐清一感覺有人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肘。是那個帶她來會議室的男子。他不知何時坐在了她旁邊的位置上。
“記住,”他低聲說,聲音幾乎微不可聞,“不要相信任何看起來過于友善的人。也不要吃醫(yī)院里的任何食物?!?/p>
徐清一轉(zhuǎn)頭想問他更多問題,卻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金色光芒,那絕非人類可能有的眼睛。
管理人提高了音量:“時間到了,各位。不愿主動進入的,將會被‘護送’進去?!?/p>
幾個穿著保安制服的人不知何時出現(xiàn)在會議室角落,他們身形高大,面容模糊不清,仿佛被籠罩在一層薄霧中。
一個年輕女孩突然哭喊著向反方向跑去找出路,卻被一個保安輕易抓住。在接觸到保安的瞬間,她的尖叫聲戛然而止,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般癱軟下來,被拖向那扇畫中的門。
這駭人的一幕迫使大多數(shù)人開始向那扇門移動。徐清一深吸一口氣,也站起身走向那扇畫中門。那個神秘男子跟在她身后。
當徐清一跨過畫框,踏入那片黑暗時,一陣刺骨的寒意瞬間包裹了她。黑暗中傳來無數(shù)低語聲,像是成千上萬的人在她耳邊輕聲訴說著秘密。
她感到一只手輕輕托住了她的肘部,穩(wěn)住她踉蹌的步伐。那個男子的聲音再次響起,近在咫尺:
“我叫紀俞之。記住我的話,活下去。”
然后,刺眼的白光突然亮起,徐清一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正站在一家破舊醫(yī)院的接待處前。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銹味和若有若無的腐臭。
墻上的電子鐘顯示著紅色數(shù)字:00:00:01
她的72小時倒計時,開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