倉庫收拾出來花了林薇兩天時間?;覊m掃出去,破家具堆到角落,露出原本的水泥地。她從舊貨市場淘來一張瘸腿的木桌,用磚頭墊平,又買了個小炭爐和最普通的砂鍋。德叔冷眼旁觀,沒幫忙,也沒阻攔,只在看她搬動一個沉重木箱時,鼻子里哼了一聲,扔過來一副磨得發(fā)亮的舊手套。
“細皮嫩肉的,別磨破了沒人給我交租金?!?/p>
林薇沒吭聲,撿起手套戴上。掌心粗糙的觸感讓她莫名踏實。
藥材所剩不多,她按照記憶中的步驟,小心操作。炭火不好控制,火候時大時小,她只能寸步不離地守著,用扇子輕輕扇著風,額頭被烤出細密的汗??諝庵袕浡乃幭惚仍谒l(xiāng)時更濃郁,帶著一股沉靜的力道。
第一批成品出來,只有小小三罐,乳白色的膏體,光澤溫潤。她留了一罐自用,一罐備用,剩下那罐,她裝進一個樸素的木盒里,放在了德叔的柜臺上。
德叔正對著光看一枚古錢,眼皮都沒抬。
“放這兒干嘛?”
“租金?!绷洲闭f,“第一個月的。效果好不好,您找個信得過的人試試就知道。”
德叔這才放下放大鏡,拿起那個小木盒,打開,湊近聞了聞,又用手指沾了一點,在手背上捻開。他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極淡的光,快得抓不住。
“玩意兒還行?!彼押凶由w上,隨手丟進抽屜,“下個月,要現錢?!?/p>
沒拒絕,就是默認了。林薇心里有了底。
她沒急著找霍行深。那條路是懸崖,不到絕境不能跳。她需要先靠自己打開一點局面。
機會來得比她想的快。幾天后,一個穿著講究、眉眼間卻帶著幾分焦慮的中年女人走進店里,說是德叔的老熟人,想找點安神的香料。德叔愛答不理,指了指角落的貨架。
女人挑選時,林薇正從后院出來,手里拿著剛空出來的小砂鍋。與女人擦肩而過時,她身上那股極淡的、屬于玉容散的清雅香氣,似有若無地飄了過去。
女人動作一頓,猛地轉過頭,目光精準地釘在林薇身上。
“小姑娘,你身上這香味……很特別。是什么香水?”
林薇停下腳步,心里念頭飛轉。這女人氣質不俗,手指上戴著一枚成色極好的翡翠戒指,眼神銳利,不是普通顧客。
“不是香水。”她微微低頭,顯得有點靦腆,“是我自己做的面脂,叫玉容散?!?/p>
“面脂?”女人走近一步,仔細嗅了嗅,眼神里透出興趣,“我能看看嗎?”
林薇猶豫了一下,還是從隨身布包里拿出那個備用的小罐子,遞過去。女人接過來,打開,用手指沾了一點,仔細查看膏體的質地和色澤,又湊近聞了聞。
“成分是?”
“都是古方上的草藥,具體我不方便說?!绷洲陛p聲回答。
女人看了她一眼,沒追問,反而問道:“效果怎么樣?”
林薇抬起臉,將自己用過玉容散的右半邊臉頰稍微側向光線好的地方。“我用了幾天,感覺皮膚潤了些?!?/p>
女人湊近仔細看了看,又伸手,用指背極其輕柔地碰了碰林薇的臉頰,感受那觸感。她的眼神漸漸變了,從好奇變成了驚異,然后是商人看到稀缺貨品時的精明。
“這東西,你還有多少?怎么賣?”
“目前不多,材料難找,制作也費功夫?!绷洲闭遄弥~句,“價格……還沒定。”
女人從手包里拿出一張名片,遞給林薇:“我姓柳,做化妝品生意的。你這東西有點意思。找個時間,帶上樣品,我們詳細談談?”她指了指名片上的地址,是一家在本地頗有名氣的高端護膚品公司。
林薇接過名片,指尖微微發(fā)燙。“好,柳總。我準備好就聯系您?!?/p>
柳女士點點頭,沒再多說,付了香料錢便離開了。
等她走后,德叔才從柜臺后慢悠悠踱過來,瞥了眼林薇手里的名片,哼了一聲:“柳三娘,鼻子比狗還靈。跟她打交道,留個心眼?!?/p>
林薇握緊名片,點了點頭。她知道,第一個機會來了。雖然前途未卜,但總算撕開了一道口子。
她回到后院,看著那小炭爐和砂鍋,眼神灼亮。
玉容散的鋒,總算露出來一點了。
只是不知道,這剛剛磨亮的刀子,接下來要砍向哪里,又會卷了什么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