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陽的余暉透過營帳縫隙,在地面投下斑駁光影。
宋礫端著一碟剛蒸好的山藥糕,腳步放輕。
時郁言近日靈力耗損嚴(yán)重,連握劍的手都在發(fā)抖,他聽營中醫(yī)官說山藥能緩虛損,便守在灶房蒸了許久。
營帳門簾半掩宋礫聽到里面的對話,不由得愣了一下。
“少主,您的靈力已跌破臨界值,三日后與日萬頃的對峙,您若再無法聚力,我們必敗無疑?!绷置C的聲音滿是焦灼,“宋先生的皇室血脈是唯一的解藥,血契之事,不能再拖了?!?/p>
“知道了?!睍r郁言的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,聽不出半分情緒,“等他今晚睡熟了,我會動手?!?/p>
宋礫端著瓷盤的手猛地一顫,溫?zé)岬纳剿幐怆U些滑落。
動手?他下意識摸向頸后發(fā)燙的共生印,想起昨夜時郁言凝視他睡顏時復(fù)雜的眼神,想起他今早借口探脈時指尖的冰涼,原來那些所謂的“關(guān)心”,全是為了確認(rèn)他的血脈純度。
“可宋先生他……”林肅還想說什么,卻被時郁言打斷。
“不過是取幾滴血,死不了人?!睍r郁言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漫不經(jīng)心,仿佛在說一件無關(guān)緊要的小事,“他是皇室遺脈,生來就是為狼族、為我所用的,這點價值都沒有,留著何用?”
營帳內(nèi)陷入沉默,宋礫站在門外,心像被凍住般冰冷。
他曾以為時郁言的冷淡是故作堅強,曾以為那些深夜的守護是真心實意,原來從頭到尾,他都只是時郁言眼中“有用的工具”。
“您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他?”林肅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。“他本是狼族人,但靈力這么微弱,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腳。”
“在乎?”時郁言輕笑一聲,語氣里滿是嘲諷,“我只在乎能不能奪回狼族大權(quán),至于他……用完了,自然會給個安穩(wěn)去處。”
宋礫再也聽不下去,轉(zhuǎn)身時沒注意腳下的石子,整個人踉蹌了一下,瓷盤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摔在地上。山藥糕混著瓷片散了一地。
營帳布簾被猛地掀開,時郁言走出來,看到臉色慘白的宋礫,眉頭微蹙,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,卻很快被冷硬取代:“你在這多久了?”
林肅也跟著出來,見此情景,臉色驟變,張了張嘴卻沒敢說話。
宋礫抬起頭,眼眶泛紅,卻倔強地沒讓眼淚掉下來。
他看著時郁言那張毫無波瀾的臉,聲音抖得不成樣子,卻字字清晰:“你要取我的血,補你的靈力,對嗎?”
時郁言的喉結(jié)微微滾動,臉上依舊是那副無所謂的神情,語氣冷淡:“對?!?/p>
“所以,你對我所有的好,都是假的?”宋礫彎腰,撿起一塊沒沾灰的山藥糕,指尖冰涼得像塊石頭。
時郁言聞言,終于抬眼正對著他,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,語氣輕慢卻帶著刺:“假的?也不全是?!?/p>
他向前一步,伸手捏住宋礫的下巴,迫使他抬頭看著自己,“剛開始跟著你,是因為你長得太像鈺鈺了,我小時候放在心尖上的人。后來恢復(fù)了記憶,才看清你不過是個拙劣的替代品,讓人厭煩?!?/p>
宋礫的瞳孔驟然收縮,指尖的山藥糕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
鈺鈺?替代品?原來那些深夜的守護、溫柔的叮囑,全是因為自己像另一個人。
他想后退,卻被時郁言死死捏住下巴,動彈不得。
“不過,你也不是毫無用處?!睍r郁言的目光掃過他頸后發(fā)亮的共生印,語氣冷硬,“你的皇室血脈能補我的靈力,就憑這點,留著你就值?!?/p>
他松開手,像丟棄什么臟東西似的擦了擦指尖,“乖乖聽話,等我解決了日萬頃,或許會給你個安穩(wěn)去處;若是敢反抗,后果你承擔(dān)不起?!?/p>
宋礫渾身發(fā)顫,心底的最后一點溫度徹底熄滅。
他看著時郁言冷漠的臉,張了張嘴,卻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反抗?他靈力微弱,連自保都做不到,又怎能對抗眼前這個決心利用他的人。
夜幕降臨時,宋礫被帶到營帳深處。
時郁言坐在石凳上,周身散發(fā)著冷意,林肅站在一旁,神色復(fù)雜卻不敢多言。
宋礫被兩名士兵按住肩膀,被迫跪在地上,頸后的共生印在燭火下愈發(fā)刺眼。
“動手?!睍r郁言閉上眼睛,聲音沒有一絲起伏。
一名醫(yī)官上前,拿著鋒利的銀針刺向宋礫頸側(cè)的血脈。
刺痛傳來,宋礫忍不住悶哼一聲,溫?zé)岬难喉樦y管流入玉碗中,帶著淡淡的靈力波動。
他抬起頭,看著時郁言緊繃的側(cè)臉,眼底的光一點點黯淡下去。
玉碗很快盛滿,醫(yī)官將碗遞到時郁言面前。
時郁言睜開眼,目光掠過宋礫蒼白的臉,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掙扎,卻轉(zhuǎn)瞬即逝。他接過玉碗,仰頭將血液一飲而盡。
溫?zé)岬囊后w滑入喉嚨,一股精純的靈力瞬間涌遍全身,之前耗損的靈力正在飛速恢復(fù)。
時郁言閉上眼,感受著體內(nèi)的變化,可耳邊卻反復(fù)回響著宋礫壓抑的悶哼聲,之前會心疼,但現(xiàn)在,惹人心煩。
宋礫被松綁后,無力地癱坐在地上,頸側(cè)的傷口還在滲血。
他看著時郁言周身漸盛的靈力氣息,嘴唇動了動,終是沒說一個字,只是緩緩低下頭,將所有的委屈與絕望藏進(jìn)陰影里。
時郁言放下玉碗,轉(zhuǎn)身走向營帳門口,背對著宋礫,聲音冷得像冰:“林肅,帶他下去休息,看好他,別讓他亂跑?!?/p>
林肅應(yīng)了聲,扶起虛弱的宋礫。
經(jīng)過時郁言身邊時,宋礫的目光輕輕掃過他的背影,沒有恨,沒有怨,只剩一片死寂。
營帳的布簾落下,隔絕了兩人的視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