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話掛斷后,陳末在窗前佇立良久。窗外三亞的夜景越璀璨,他心頭那份莫名的沉滯感就越清晰。他并非木頭,蘇曼方才電話里的語氣,那份小心翼翼的試探和被拒后難以完全掩飾的失落,他都聽得分明。
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拒絕雖然干脆,或許卻過于冰冷,甚至是一種辜負。一路走來,若無蘇曼毫無保留的信任、一次次力排眾議的支持,甚至破釜沉舟的投入,絕不會有歡顏集團的今天,更不會有他陳末的今天。
于心不忍,更于心有愧。
深吸一口氣,陳末做出了決定。他離開房間,走到蘇曼的房門外,遲疑片刻,輕輕敲了敲門。
門內(nèi)沒有立刻回應。過了一會兒,門才被打開。
蘇曼顯然沒料到他會來,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,眼神有些朦朧的醉意和慌亂,她下意識想掩飾,語氣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:“……還有事?”
“想和你聊聊?!标惸┑穆曇舯绕綍r更溫和。
他走進房間,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酒香和一絲悲傷的氣息。蘇曼有些無措地站在原地,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。
陳末沒有看她,而是走到茶幾旁,拿起那瓶喝了一半的紅酒,給自己也倒了一小杯,仿佛需要一點液體來支撐接下來的對話。
“蘇曼,”他再次叫了她的名字,語氣鄭重,“剛才……對不起。我的話可能說得太生硬了?!?/p>
蘇曼扭過頭,看著窗外,聲音悶悶的:“沒什么對不起,你說得對,是該休息了。”
陳末抿了一口酒,繼續(xù)道:“我不是那個意思。我只是……我很感謝你。從在宏海到最后,到現(xiàn)在,沒有你,我不可能走到今天。你對我而言,一直是……”他頓了頓,似乎在尋找最準確的詞,“……是最信任的戰(zhàn)友,是……姐姐一樣的存在。”
“姐姐?”蘇曼猛地轉回頭,帶著醉意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,像是聽到了一個荒謬又傷人的詞,眼淚瞬間又涌了上來,“誰要當你姐姐?!”
酒精放大了她的情緒,她向前一步,幾乎是賭氣般地、帶著哭腔追問:“陳末,你告訴我,是我漂亮,還是她……你那個前女友漂亮?”
這個問題如此突兀,又如此直白地暴露了她內(nèi)心最深處的比較、不甘和脆弱。
陳末完全沒料到她會問這個,瞬間愣住了。他看著眼前這個平日雷厲風行、此刻卻淚眼婆娑、執(zhí)拗地等著一個答案的女人,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戳中。
他沉默著,無法比較,更不愿用謊言安撫。
他的沉默卻讓蘇曼誤讀為另一種答案。她眼中的光徹底黯下去,淚水決堤,肩膀微微顫抖,幾乎要站不穩(wěn)。
就在她情緒即將崩潰的瞬間,陳末忽然伸出手,將她輕輕攬入懷中。
這是一個克制而溫暖的擁抱,不帶情欲,只有滿滿的安慰和疼惜。他一只手輕撫著她的后背,像安撫一個受傷的孩子,另一只手穩(wěn)穩(wěn)地支撐著她。
“別哭了……”他低聲說,聲音是她從未聽過的溫柔,“你很好,蘇曼。你真的很好。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較。”
蘇曼僵了一下,隨即在他懷里徹底放松下來,壓抑的哭聲變成了低低的啜泣。所有的強勢、算計、不甘在這一刻土崩瓦解,只剩下最原始的委屈和脆弱。她抓住他胸前的衣襟,眼淚浸濕了他的襯衫。
陳末就這樣抱著她,輕輕拍著她的背,任由她宣泄情緒,沒有再說多余的話。
不知過了多久,懷里的哭聲漸漸止息,變成了均勻而沉重的呼吸聲——酒精和情緒的大起大落讓她疲憊不堪,竟就這樣在他懷里睡著了。
陳末小心翼翼地橫抱起她,將她送到床上,為她脫掉鞋子,蓋好被子。睡夢中的蘇曼眉頭微微蹙著,眼角還掛著淚珠,少了平日的鋒芒,顯得格外柔弱。
他在床邊靜靜站了一會兒,確認她睡熟后,才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,輕輕帶上了門。
回到自己冰冷的房間,陳末看著窗外依舊繁華的夜景,心中五味雜陳。他知道,有些線,他跨不過去;有些心意,他無法回應。但他希望,至少今夜,那個看似強大無比的女人,能做一個好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