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機屏幕的光映在Punn臉上,把他瞳孔里的寒意襯得愈發(fā)清晰。照片里的孤兒院廢墟他再熟悉不過——十年前那場大火燒掉的不僅是木質(zhì)校舍,還有他試圖扮演“人類”的最后一點僥幸。他指尖劃過屏幕上那個舉劍的模糊身影,“聽”到自己加速的心跳聲里,混著Phukong急促的意念:“哥,這是陷阱!他們在引你回去!”
“我知道。”Punn關掉手機,把它塞回口袋。脖頸處還殘留著冰涼的觸感,剛才那具身體掐住他時,他清晰地“讀”到了潛藏在本能下的另一個意識——那是Ramil被封印前的記憶碎片,混亂、破碎,卻有一個反復出現(xiàn)的畫面:燃燒的古堡,遍地的銀釘,還有一個舉著銀劍的女人,側臉和照片里的身影驚人地相似。
“她是誰?”Punn看向懸浮在半空的Ramil靈魂體。那具失去控制的身體正被戒指的紅光壓制在墻角,喉嚨里的低吼漸漸變成痛苦的嗚咽,指甲縫里滲出的黑血在地板上暈開,像極了某種詛咒的紋路。
Ramil的靈魂體順著他的目光看去,金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恐懼:“是獵人公會的首領,Elena。百年前就是她的祖先帶隊圍剿了我的家族……”他頓了頓,聲音沉了下去,“剛才那些獵人,應該就是她的手下?!?/p>
Punn沒說話,只是走到墻角,蹲下身打量那具身體。對方的臉頰還殘留著未褪盡的青澀,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出頭,可眼底深處沉淀的疲憊,卻像是熬過了幾個世紀。他指尖懸在對方的眉心前,能“觸”到一團混亂的能量——那是詛咒與新生碰撞產(chǎn)生的漩渦,再這樣下去,不出三天,這具身體就會徹底崩潰。
“幫我。”Ramil的靈魂體飄到他身邊,聲音里帶著懇求,“只有你的血能穩(wěn)定他。預言里說……”
“別跟我提預言?!盤unn打斷他,指尖在對方頸側輕輕一點。那里的皮膚下有根血管正在瘋狂跳動,像是要沖破皮膚的束縛。他能“聽”到血管里血液的嘶吼,那是被詛咒污染后的痛苦哀嚎。
他沉默了幾秒,抬手劃破自己的另一只手腕。這次流出的血不再是殷紅,而是帶著淡淡金光的琥珀色,落在那具身體的頸側,瞬間被皮膚吸收。
“嗡——”
那具身體猛地一顫,原本猩紅的瞳孔漸漸褪去血色,重新染上金色。他茫然地眨了眨眼,看向Punn的眼神里充滿了陌生,卻不再有之前的攻擊性。
Ramil的靈魂體松了口氣:“謝謝……”
“記住你的承諾?!盤unn站起身,從架子上扯下一塊亞麻布,隨意地纏在流血的手腕上。金光在布料下隱隱流動,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——這是絕對純血的自愈能力,也是他最不想讓人看見的東西。
那具身體緩緩從地上站起來,動作還有些僵硬。他看著懸浮的靈魂體,又看看Punn,突然開口,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?。骸拔摇貋砹??”
“是?!盧amil的靈魂體向他伸出手,兩個身影在接觸的瞬間融合在一起。原本懸浮的靈魂化作點點金光,融入那具身體的眉心。當對方再次睜開眼時,金色的瞳孔里已經(jīng)有了屬于Ramil的沉穩(wěn)與滄桑。
他活動了一下手腕,骨節(jié)發(fā)出“咔噠”的輕響,然后看向Punn,微微頷首:“正式介紹一下,我是Ramil,自然純血后裔。從今天起,任憑差遣?!?/p>
Punn挑眉:“這么聽話?”
“你救了我,”Ramil的目光落在他纏著布條的手腕上,“而且……”他頓了頓,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,“我‘聽’到你心里在想,該怎么處理我這個麻煩?!?/p>
Punn的心頭一緊。他竟然忘了,自然純血里的高階存在,也有微弱的讀心能力,雖然遠不及他能精準捕捉念頭,卻能感知到強烈的情緒波動。
“看來你的能力還沒完全恢復?!盤unn轉身走向樓梯,“樓下客房空著,你暫時住那里。別亂跑,尤其是別在白天出門——陽光會灼傷你,對吧?”
Ramil跟在他身后,腳步已經(jīng)恢復了輕盈:“對,但對你好像沒用。”他的目光落在Punn的后頸,那里的皮膚在燈光下泛著健康的暖色調(diào),完全不像他們這類只能活在陰影里的生物,“絕對純血,果然和傳說中一樣?!?/p>
Punn的腳步頓了頓。他能“聽”到Ramil心里的疑惑:【他為什么要隱藏身份?他身上的氣息很干凈,沒有獵殺人類的痕跡,反而……像是在刻意模仿人類的生活?!?/p>
“不該問的別問?!盤unn的聲音冷了幾分。他走到一樓客廳,打開陳列架最底層的暗格,從里面拿出一個銀質(zhì)的十字架。十字架的邊緣刻著復雜的符文,是他用自己的血繪制的封印,能暫時屏蔽吸血鬼的氣息。
“戴上?!彼咽旨軄G給Ramil,“明天開始,你是我店里的學徒,負責打掃和整理?!?/p>
Ramil接住十字架,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時微微一顫。他能感覺到上面殘留的神圣氣息,卻并不排斥——那是Punn的氣息,溫暖得讓他想起沉睡百年前見過的最后一縷陽光。
“好?!彼咽旨艽髟诓弊由?,銀鏈貼在皮膚上,發(fā)出細微的“滋滋”聲,卻沒留下任何傷痕。
Punn看著這一幕,眼底閃過一絲訝異。普通的自然純血碰到圣物會被灼傷,Ramil卻沒事,難道預言里說的“永恒”,真的和他有關?
就在這時,口袋里的手機又震動起來。這次是條視頻通話請求,來電顯示是“小麻煩”。
Punn的臉色瞬間柔和了些,接起電話。屏幕上立刻出現(xiàn)一張年輕的臉,眼睛很大,帶著點倔強:“哥,你明天有空嗎?我學校組織去博物館,就在你店附近?!?/p>
是他在孤兒院的弟弟,Noo。當年孤兒院出事時,Noo才八歲,被他連夜送到鄉(xiāng)下的親戚家,后來又找了個靠譜的領養(yǎng)家庭。這些年他一直以“遠房哥哥”的身份出現(xiàn),從沒敢讓Noo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。
“明天上午要整理貨物,下午有空?!盤unn走到窗邊,避開Ramil的視線,“結束后過來?我給你留了上次你說想要的那本線裝書。”
Noo的眼睛亮了起來:“真的?太好了!對了哥,昨天我好像看到你了,在市中心的廣場上,你身邊跟著一個很高的男人……”
Punn的心猛地一沉:“你看錯了,我昨天一直在店里?!?/p>
“是嗎?”Noo撓了撓頭,“可能吧。那個男人看起來有點兇,不像好人。哥你一個人看店,要小心點?!?/p>
“知道了?!盤unn笑了笑,“早點睡,明天見?!?/p>
掛掉電話,他轉身看向Ramil,眼神又冷了下來:“你昨天去過市中心廣場?”
Ramil愣了一下,隨即點頭:“醒來后沒地方去,就在附近轉了轉。怎么了?”
“離Noo遠點?!盤unn的聲音里帶著警告,“別讓他看到你,更別讓他知道你的身份。”
Ramil能“聽”到他心里的擔憂:【Noo不能再卷進來了,絕對不能?!克麤]有追問,只是點頭:“我知道了?!?/p>
Punn沒再說話,轉身往二樓走。剛踏上兩級臺階,戒指突然又熱了起來,Phukong的聲音帶著急促的恐慌:“哥!你看窗外!”
他猛地回頭,看向客廳的落地窗。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,雨點敲在玻璃上,模糊了外面的景象。但他能清晰地“看到”,對面樓頂?shù)年幱袄铮局粋€人,手里舉著一把銀弓,箭頭正對著客廳里的Ramil。
是Elena。
她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:【先殺了這個自然純血,再逼出那個絕對純血的狐貍尾巴?!?/p>
Punn的瞳孔驟然收縮。他下意識地抬手,精神力瞬間化作一道無形的屏障,籠罩住整個客廳。
“咻——”
銀箭破空而來,撞在屏障上,發(fā)出一聲悶響,隨即化作齏粉。
Ramil猛地轉身,金色的瞳孔里燃起怒火:“她找死!”
“別出去!”Punn按住他的肩膀,“她在試探?!彼堋奥牎钡紼lena的想法:【果然有防護罩,絕對純血的力量……看來照片的效果不錯?!?/p>
原來那張孤兒院的照片,是誘餌。
Punn深吸一口氣,看向Ramil:“你在這里待著,不準動?!彼D身往門口走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戒指,“Phukong,幫我看看,附近還有多少獵人?!?/p>
戒指的紅光閃爍了兩下:“三個,都在對面的樓里,手里有銀制品和圣水。哥,你要出去?”
“嗯。”Punn拿起掛在門邊的風衣,“有些賬,該算了。”
他能“聽”到Elena的記憶碎片——十年前那場孤兒院的大火,根本不是普通的吸血鬼作亂,而是Elena為了引出他,故意放的火。那些被燒死的孩子,那些他沒能救下的人,都是她計劃里的犧牲品。
而她真正的目標,從來都不是普通的吸血鬼。
是他,是絕對純血的后裔。
Punn推開門,雨夜的冷風瞬間灌了進來,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。他抬頭看向?qū)γ娴臉琼?,Elena的身影在路燈下若隱若現(xiàn),手里正搭著第二支銀箭。
“出來了?”Elena的聲音隔著雨幕傳來,帶著一絲嘲諷,“躲了十年,終于肯露面了?”
Punn沒說話,只是緩步走進雨里。雨水落在他身上,卻像被無形的力量彈開,連頭發(fā)都沒打濕。他能“聽”到Elena心里的興奮:【終于找到你了,絕對純血。只要喝了你的血,我就能獲得永恒的生命……】
原來如此。她想要的,是他的血。
Punn停下腳步,距離Elena所在的樓頂還有五十米。他抬起手,掌心對著對面的方向,精神力如同潮水般涌出去,精準地“觸”到了三個獵人的大腦。
“你們看,那邊有只吸血鬼。”他在他們的腦海里植入一個念頭,同時用精神力在街角制造出一個模糊的黑影。
“在哪?”“快追!”
三個獵人果然上當,立刻從樓頂跳下去,朝著街角跑去。
Elena發(fā)現(xiàn)不對時已經(jīng)晚了,身邊的手下都跑了。她看著獨自站在雨里的Punn,突然笑了:“果然是你,絕對純血的后裔。當年在孤兒院,你救了那個叫Noo的孩子,卻不管其他人,真是狠心啊?!?/p>
Punn的指尖微微顫抖。他能“聽”到Elena心里的畫面:火海里,年幼的Noo被他護在懷里,身后是燃燒的教室,里面?zhèn)鱽砥渌⒆拥目藓啊K敃r剛從禁術的副作用中蘇醒不久,力量微弱,只能帶走一個人。
這是他埋藏了十年的愧疚,也是Elena最鋒利的武器。
“你想怎么樣?”Punn的聲音有些沙啞。
“很簡單,”Elena舉起銀弓,箭頭對準他的心臟,“交出你的血,我可以放過那個叫Noo的孩子?!?/p>
Punn笑了,笑聲在雨夜里顯得格外冷:“你覺得我會信?”
他突然動了。沒有用任何技巧,只是單純地加快了速度,在雨幕中留下一道殘影。Elena根本沒反應過來,手里的銀弓就被奪走,下一秒,她的脖子被Punn掐住,按在了冰冷的墻壁上。
“十年前的賬,我們該好好算算?!盤unn的聲音貼著她的耳朵響起,帶著刺骨的寒意,“那場火,燒死了多少孩子?”
Elena的眼睛瞪得很大,滿臉的難以置信:“你……你怎么可能這么快?絕對純血不是……”
“不是只能用精神力嗎?”Punn笑了笑,指尖微微用力,“看來你們獵人的古籍,漏了不少東西。”
他能“聽”到Elena的恐懼,還有一個更深的秘密——她的身體里,藏著另一個意識,一個屬于百年前那個舉著銀劍的女人的意識。
“你不是Elena。”Punn的瞳孔收縮,“你是誰?”
被掐住的女人突然笑了起來,聲音變得蒼老而沙?。骸拔沂强粗銈兘^對純血一族覆滅的人啊,小不點?!彼难劬镩W過一絲猩紅,“當年你父母和弟弟用禁術把你變成人類時,可沒想過你會再動用力量吧?一旦使用,就永遠只能是吸血鬼了……”
Punn的心臟像是被狠狠攥住。她怎么會知道禁術的事?
“你到底是誰?”
“等你變回真正的吸血鬼,自然會知道?!迸说淖旖橇鞒龊谘皩α?,忘了告訴你,你那個在孤兒院的弟弟,好像被我們的人‘請’去做客了……”
Punn的瞳孔驟然緊縮。
就在這時,他口袋里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,是Noo的號碼。
他立刻松開手,接起電話。
電話那頭沒有聲音,只有一陣急促的喘息,還有一個冰冷的男聲:“想救你弟弟,明天中午,來城西的廢棄工廠。帶上那個剛醒的自然純血,一個人來?!?/p>
電話被掛斷了。
Punn站在雨里,手里還攥著那把銀弓,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泛白。他能“聽”到Elena心里的得意:【陷阱已經(jīng)布好了,就等你和那個自然純血一起跳進來?!?/p>
他轉身往古董店走,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(fā),卻沒讓他有絲毫察覺。
Ramil站在門口等他,看到他陰沉的臉色,不用讀心也知道出事了。
“Noo被抓了?!盤unn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一種即將爆發(fā)的風暴,“他們要我們明天去廢棄工廠?!?/p>
Ramil皺眉:“是陷阱?!?/p>
“我知道?!盤unn抬頭看向他,金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染上了決絕,“但我必須去。”
他能“聽”到自己體內(nèi)那股沉睡已久的力量正在蘇醒,像是回應著他的決心。百年的隱忍,百年的偽裝,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。
絕對純血,從來都不該活在陰影里。
“明天,”Punn的目光落在Ramil脖子上的銀質(zhì)十字架上,“你不用去?!?/p>
Ramil卻搖頭,金色的瞳孔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:“預言說,我們會一起面對。而且,”他頓了頓,聲音低沉而認真,“你是我的……主人,不是嗎?”
Punn看著他,突然“聽”到了Ramil心里的真實想法:【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。Elena的目標是你,我不會讓你有事?!?/p>
他沉默了幾秒,轉身走進店里:“準備一下吧?!?/p>
走到二樓樓梯口時,戒指突然熱了起來。Phukong的聲音帶著猶豫:“哥,你還記得爸媽留下的那本日記嗎?在閣樓的暗格里,里面好像寫了關于Elena的事……”
Punn的腳步頓住了。
父母的日記?
他從成為人類后,就刻意避開所有與過去有關的東西,那本日記,更是被他鎖在閣樓最深處,從未碰過。
難道里面真的有線索?
他抬頭看向通往閣樓的樓梯,那里常年鎖著,鑰匙被他藏在修復臺的抽屜里。
去看看嗎?
還是說,那本日記里,藏著比Elena的陷阱更可怕的秘密?
Punn站在原地,第一次陷入了兩難的抉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