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軍大帳的油燈忽明忽暗，將四人的影子投在懸掛的羊皮地圖上，像幾塊被風(fēng)揉皺的墨漬。

蕭墨白按著地圖邊緣，指尖點在標(biāo)著“匈奴王庭”的位置，目光銳利如鷹：“我們不打沿途的部落，繞開他們的耳目，直接奔這里——他們的老巢。速戰(zhàn)速決，絕不能陷入纏斗。”

帳內(nèi)靜了一瞬，只有帳外巡邏兵甲葉摩擦的輕響。

周告推了推頭上的木簪，眉頭擰成個疙瘩：“將軍，這不可能。”他指著地圖上交錯的線條，“草原上部落星羅棋布，就算繞路，也難保不撞見游騎。一旦暴露行蹤，王庭的主力回援，周邊部落再從旁夾擊，我們這一萬人，怕是要被包餃子?！彼曇舨桓?，卻字字透著謹慎，參軍的本分讓他習(xí)慣先想最壞的可能。

何少子站在邊上，正用布擦拭著弓箭，聞言抬頭，臉上帶著幾分實誠的擔(dān)憂：“周參軍說得是。末將曾經(jīng)跟著沈走過一段草原，那地方連太陽都像會騙人，走岔一個山坳就辨不清方向。咱們要是真往沒人的地方鉆，迷路的概率……”他沒說下去，只是搖了搖頭，弓弦在燈光下晃了晃，像他此刻懸著的心。

“俺覺得行！”夏侯略猛地一拍大腿，鐵甲發(fā)出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。他黝黑的臉上滿是憨直的激動，大手在自己胸口捶了捶，“俺們是去砍匈奴王庭那幫龜孫子，又不是去跟小部落打架，繞著走就是了！真迷了路……”他撓撓頭，咧嘴笑，“大不了跟著太陽走，總能走到有草的地方！”

三人的目光又落回蕭墨白身上。他年輕的臉上沒有絲毫動搖，反而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，手指在地圖上那些標(biāo)注著“遷徙”的符號上劃了一圈：“你們忘了，今年開春，多少部落因為去年的雪災(zāi)遷了駐地？”

他頓了頓，聲音沉了些：“這些部落跟匈奴王庭本就有矛盾，要么是被強征了牛羊，要么是首領(lǐng)的兒子被抓去當(dāng)人質(zhì)。他們巴不得王庭出事，只要咱們不主動招惹，他們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甚至……”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，“說不定還會偷偷給咱們指條路?！?/p>

“至于迷路，”他看向何少子，語氣篤定，“我已派了三撥細作提前滲透，就是要摸清楚各部落的遷徙路線和駐牧地。等他們把消息傳回來，咱們避開的不僅是部落，更是他們之間的火并地帶。到時候按著標(biāo)記走，迷路的概率，十成里占不到一成?！?/p>

帳內(nèi)再次安靜下來，這次卻不是僵持，而是各自在心里掂量。周告的眉頭漸漸舒展，手指無意識地敲著地圖邊緣，蕭墨白說的部落矛盾，他在卷宗里見過記載，只是沒往這層想；何少子把弓箭收好，嘀咕了句“細作靠譜就行”，語氣里的擔(dān)憂淡了不少；夏侯略聽得直點頭，雖然沒完全聽懂部落矛盾的彎彎繞繞，但“能行”兩個字他是聽明白了，咧嘴笑得更歡了。

四人你看我，我看你，油燈的光在他們臉上流轉(zhuǎn)，映出各自不同的神色——有釋然，有認同，有躍躍欲試。

“行?！敝芨嫦乳_了口，拿起筆在地圖上圈出幾個可能的繞行點，“那咱們得把細作傳信的暗號再加密些，萬一被截了……”

“俺去盯著細作！”夏侯略立刻接話，攥緊了腰間的刀，“誰敢截信，俺劈了他！”

何少子也站起身：“我再多看看軍馬，草原上的風(fēng)邪厲害?！?/p>

蕭墨白看著三人，眼底的鋒芒柔和了些，化作一股并肩作戰(zhàn)的暖意。他抬手，在地圖上重重一點：“那就這么定了。等細作的消息一到，咱們就拔營——直搗王庭！”

帳外的風(fēng)似乎更緊了，吹得帳簾獵獵作響，像是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奇襲，奏響了前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