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粒打在玄甲上的聲音,像無數(shù)細針在扎。蕭墨白勒住馬,望著眼前連綿起伏的沙丘,金紅的落日正往沙脊線里沉,把他和身后兩人的影子拉得有半里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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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粒打在玄甲上的聲音,像無數(shù)細針在扎。蕭墨白勒住馬,望著眼前連綿起伏的沙丘,金紅的落日正往沙脊線里沉,把他和身后兩人的影子拉得有半里長。
“老沙,還有多久到弱水?”他問向前面牽著駱駝的向導。那向導是個臉膛皺得像核桃的老漢,聽見問話,往嘴里塞了把炒米,含混道:“過了這片黑風口,再走兩天,就能聞著水腥氣了?!?/p>
夏侯略“呸”地吐出嘴里的沙,粗聲道:“這鬼地方,連風都帶著刀子!俺那匹老馬的蹄子都磨出血了?!彼硐埋R,往地上啐了口唾沫,那唾沫剛落地就被熱風卷成了白煙。
何少子正低頭看星圖,羊皮卷被風刮得嘩嘩響,他用石塊壓住邊角,指尖點著某顆亮星:“按星位算,咱們比預計快了半天。夏侯大哥,你那馬要是不行,回頭讓蕭將軍把他的‘踏雪’借你騎?”
“可別!”夏侯略連忙擺手,黝黑的臉上擠出點笑,“將軍那馬金貴,俺這粗人騎了,回頭沈將軍得扒了俺的皮。”他說著,忽然瞥見何少子腰間掛著的水囊,眼睛一亮,“何先生,你那水囊還有多少?分俺口唄,潤潤嗓子就行?!?/p>
何少子故意把水囊往懷里藏了藏:“就剩這點了,得留著給將軍。你早上不是還說‘這點風沙算個球’?”
“俺那是吹牛!”夏侯略撓撓頭,嘿嘿直笑,“在北境待慣了,哪見過這么狠的日頭?俺現(xiàn)在覺得,當年喝的雪水都是甜的。”
蕭墨白看著兩人斗嘴,從自己水囊里倒出半瓢水,遞給夏侯略:“省著點喝?!?/p>
夏侯略接過水瓢,仰頭就要灌,被何少子一把按?。骸奥c!這水得含在嘴里化了再咽,不然傷肺?!彼f著,自己也取了水囊,小心翼翼抿了一口,喉結動了動,“說真的,匈奴人就算把東南方防得鐵桶似的,也絕想不到咱們敢從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穿過來?!?/p>
“要的就是這個‘想不到’?!笔捘淄蛭鞅狈?,那里的沙丘輪廓在暮色里漸漸模糊,“他們在祁連山下放了那么多牧帳,天天看著太陽起落,準以為咱們要么從東邊打,要么從南邊繞,做夢也想不到,咱們會從他們背后的沙漠里鉆出來。”
正說著,老沙忽然喊了聲:“蹲下!黑風來了!”
三人立刻翻身躲到駱駝后面,剛趴下,就聽見嗚嗚的風聲像巨獸咆哮,緊接著,鋪天蓋地的黃沙壓了過來,眼前瞬間黑得像潑了墨。夏侯略把腦袋埋在馬肚子底下,還不忘扯著嗓子喊:“何少子!你那星圖別給刮跑了!”
“知道了!”何少子的聲音從風里鉆出來,帶著點悶笑,“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,別被風刮去給匈奴人當點心!”
風刮了半個時辰才歇。等三人從沙堆里爬出來,個個都成了土人,夏侯略的絡腮胡里全是沙礫,一說話就咯吱響。何少子抖著星圖上的沙,忽然“咦”了一聲:“這圖上標的月牙泉,好像就在附近?”
夏侯略眼睛又亮了:“泉?有泉就有水?”他剛要往前沖,被老沙一把拉?。骸澳侨呌辛魃?,去年陷進去過兩峰駱駝。”
蕭墨白卻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沙:“去看看。就算不能喝水,也能歇歇腳?!?/p>
走了約莫兩里地,果然見著片月牙形的水洼,水色清得能看見底下游動的小魚。夏侯略剛要撲過去,就被何少子拽住后領:“先看看有沒有毒。”他從懷里摸出片銀葉,扔進水里,見銀葉沒變色,才松了手,“行了,喝吧,別把魚嚇跑了。”
夏侯略一頭扎到泉邊,咕嘟咕嘟灌了個飽,抬起頭時,嘴邊還掛著水珠,像個孩子似的咧開嘴笑:“娘的,這水比宮里的蜜水還好喝!”
蕭墨白蹲下身,掬起一捧水往臉上潑。冰涼的水激得他打了個寒顫,卻讓眼前的景象更清晰了——泉邊的蘆葦叢里,竟開著幾朵細碎的黃花兒,在這死寂的沙漠里,透著股倔強的活氣。
“何先生,記一下方位。”他抹了把臉,水珠順著下頜線往下滴,“回頭讓后續(xù)隊伍從這里補水?!?/p>
何少子正用炭筆在輿圖上做標記,聞言點頭:“已經(jīng)記了。按這速度,再有五天,就能摸到祁連山的雪線了。”
夏侯略吃飽了水,脫了靴子倒沙,嘩啦啦倒出小半碗,他掂了掂,朝著西北方向揚了揚:“匈奴崽子們,等著吧!等俺們從祁連山殺下去,保管把你們的牧帳踏平了!”
風又起了,這次卻帶著點濕潤的氣息。蕭墨白望著遠處漸漸顯露出的弱水輪廓,那水在月光下泛著銀亮的光,像條蜿蜒的銀帶,一直通向祁連山的方向。他知道,再往南走,就能看見匈奴人的牧群了——那些在祁連山下悠閑吃草的牛羊,絕不會想到,有一支軍隊正從千里之外的沙漠里,朝著他們奔襲而來。
“走了。”蕭墨白翻身上馬,玄色的披風在夜風中展開,像一只準備撲獵的鷹,“讓他們嘗嘗,什么叫從沙子里鉆出來的刀子。”
夏侯略應了聲,翻上馬時差點趔趄,惹得何少子又笑他:“夏侯大哥,你這騎術,回頭到了祁連山,別從馬上摔下來給匈奴人看笑話。”
“俺要是摔了,就拉你墊背!”夏侯略回嘴,卻忍不住笑出聲。
馬蹄聲在寂靜的沙漠里響起,敲打著干燥的土地,也敲打著三個男人心里那團越來越旺的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