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頭已過正午,林間的光線透過枝葉,篩下斑駁的碎金?;鄱黝~角沁著細密的汗珠,臉色因吃力而泛起薄紅,她半扶半攙著昏迷的李沉舟,腳步踉蹌地走在崎嶇的山路上。李沉舟身形高大,渾身癱軟如泥,大半重量都壓在慧恩身上,讓她每走一步都格外艱難,單薄的肩頭被對方的手臂壓出了淺淺的紅痕。
“師妹!慧恩師妹!”
清脆的呼喊聲從前方傳來,慧恩抬頭望去,只見方多病提著藥籃,快步從樹影后跑了出來。他本是擔心師妹獨自外出許久未歸,特意出來尋找,此刻見慧恩扶著個比她還重的陌生男子,臉色頓時沉了下來,三步并作兩步?jīng)_上前。
“你這丫頭,力氣怎么這么大?”方多病一把將李沉舟的手臂架到自己肩上,穩(wěn)穩(wěn)接過大半重量,低頭掃了眼對方身上沾著的塵土和隱約可見的血跡,忍不住皺著眉吐槽,“以前撿只受傷的兔子、瘸腿的山雞回來也就罷了,這次怎么還帶回個來路不明的麻煩人?看他這穿著打扮,倒像是江湖上的練家子,萬一是什么惹了禍的角色,咱們這清凈木屋可就要被攪得雞犬不寧了!”
慧恩松了口氣,揉了揉發(fā)酸的胳膊,聞言立刻瞪了師兄一眼,語氣卻帶著幾分執(zhí)拗:“師兄,你怎么能這么說?管他是什么身份、有沒有麻煩,在我眼里,他就是個重傷昏迷的病人??!”她頓了頓,想起師傅教導時的模樣,聲音又軟了些,“師傅當初教我醫(yī)術的時候反復說過,醫(yī)者仁心,救人從來不分身份高低、來歷如何,只要還有一口氣,咱們就不能見死不救?!?/p>
方多病翻了個白眼,扶著李沉舟往木屋方向走,嘴上卻沒停:“就你聽話!等師傅回來了,看他怎么說!師傅肯定也會同意我救他的!”慧恩快步跟上,伸手替李沉舟理了理凌亂的衣襟,眼神堅定,“先把人抬回去再說,他身上的傷可耽誤不得?!?/p>
蓮花樓
木質(zhì)的蓮花樓門扉半掩,檐角懸掛的銅鈴在微風中輕輕搖晃,發(fā)出清脆的聲響?;鄱鞲蕉嗖倢⒗畛林鄯龅皆洪T前,便見兩道身影立在臺階上,早已等候多時。
大師傅李蓮花一身素白長衫,雙手合十置于身后,指尖輕輕捻著,嘴角噙著抹似笑非笑的弧度,眼神落在慧恩身上時,滿是藏不住的惡趣味。二師傅笛飛聲則是一襲墨色勁裝,雙手環(huán)胸靠在門柱上,眉峰微挑,目光掃過被兩人架著的李沉舟,眼底多了幾分審視。
“喲,我們心善的小慧恩回來啦?”李蓮花率先開口,聲音慢悠悠的,腳步輕緩地走下臺階,繞著三人轉(zhuǎn)了半圈,目光在昏迷的李沉舟身上打了個轉(zhuǎn),又落回慧恩泛紅的臉頰上,“這趟出門收獲不小啊,往日撿些小貓小狗,今日竟直接‘撿’回個大活人?莫不是瞧著這小伙子生得俊,想帶回樓里做個伴?”
慧恩臉頰瞬間燒了起來,連忙松開扶著李沉舟的手,跺腳道:“大師傅!您又取笑我!”她急著解釋,聲音都拔高了些,“他受了重傷昏迷在山林里,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?師傅您教我的‘醫(yī)者仁心’,難道是白教的?哦?醫(yī)者仁心?”李蓮花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,雙手依舊合十,指尖卻輕輕點了點下巴,“可我怎么聽說,方才在回來的路上,某人還跟師兄爭辯,說‘管他什么身份,都是病人’?這心倒是比蓮花樓的湖水還寬,就是不知道,這‘病人’醒了之后,會不會給咱們樓里添些‘熱鬧’?”
一旁的笛飛聲終于開口,聲音低沉有力:“少貧嘴?!彼锨耙徊?,伸手搭在李沉舟的腕脈上,片刻后收回手,對慧恩道,“內(nèi)傷不輕,先抬進樓里診治。”
慧恩如蒙大赦,剛要招呼方多病抬人,卻被李蓮花伸手攔住。他湊到慧恩耳邊,壓低聲音,語氣帶著幾分戲謔:“小徒弟,要是這小伙子醒了賴著不走,師傅可不管趕人啊——畢竟,是你‘撿’回來的寶貝。”
“大師傅!”慧恩又氣又窘,伸手推開他,轉(zhuǎn)身快步幫著方多病將李沉舟往樓里抬,耳尖卻紅得能滴出血來。李蓮花看著她的背影,忍不住低笑出聲,笛飛聲瞥了他一眼,冷聲道:“再笑,這病人的診治,你自己來?!崩钌徎⒖淌樟诵Γp手合十道:“別啊,還是我們小慧恩手藝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