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像剛調(diào)好的金墨,從穹頂星圖的空窗里傾瀉而下,落在兩人肩頭,發(fā)出極輕的“沙沙”——仿佛真有一層嶄新的纖維在皮膚上生成。
羅麗抬手,晨光便順著她指尖的玫瑰脈絡(luò)流走,一路淌到彩虹臺階的最底階,凝成一枚“活書簽”:薄如蟬翼,卻映著不斷變幻的畫面——
她們尚未踏上的路、未掀開的章、未喊出的名。
只要輕輕一彈,書簽就會帶她們跳往下一頁。
王默正欲伸手,卻被花管家攔住。
老園丁第一次卸下機械般的微笑,眼底浮出罕有的鄭重:
“主編小姐,母版雖合,缺瓣雖補,可‘卷二’的紙張仍是空白。
若要讓玫瑰真正開于自由,得先讓它‘試印’——
印在現(xiàn)實,而非城堡的鏡影?!?/p>
說話間,他已捧起那枚活書簽,遞到兩人面前。
書簽背面,浮出一行淡得幾乎透明的小字:
“試印地點:人間·葉羅麗娃娃店舊址;
試印時限:日出至日沒;
試印失?。汗适禄鼐?,詛咒重啟。”
羅麗與王默對視——
沒有猶豫,同時伸手按住書簽。
指尖溫度一觸,書簽立刻化作兩道光絲,纏住她們手腕,像一對交疊的同心環(huán)。
下一瞬,晨光被折疊成一頁“跨頁”,城堡、花圃、彩虹臺階同時縮小成插圖,嵌入書脊。
耳邊只?!皣W啦”一聲翻頁響——
再睜眼,已站在人類城市的一條廢棄小巷。
地面龜裂,野草叢生,盡頭正是那間早已關(guān)門歇業(yè)的“葉羅麗娃娃店”。
招牌漆面剝落,只剩“葉”字倔強地掛著,像被撕掉封面后殘留的頁碼。
店門玻璃蒙塵,卻隱約透出玫瑰金微光——
是母版在催促:試印,從此刻開始。
羅麗指尖一捻,粉光凝成一枚“活字粒”,
上面刻著她們方才寫下的續(xù)章第一句:
“此后所有玫瑰,皆開于自由。”
她把字粒按在門把上,輕輕一旋——
咔噠。
門鎖落下,像印版合攏。
塵封的空氣被推開,卷起細小塵埃,在晨光里排成一行新字:
“卷二·人間首印·啟動?!?/p>
店內(nèi),玻璃柜、展示架、空置櫥窗同時亮起,
像無數(shù)空白紙張被放上印刷機,
只等她們把“自由”的墨,壓進現(xiàn)實。
活字粒嵌入把手的瞬間,整扇玻璃門化成一張巨大的“印版”——
塵埃是網(wǎng)點,裂痕是排線,把“葉羅麗娃娃店”拓印成一幅等待上墨的陰畫。
羅麗指尖那粒粉金光核輕輕一跳,像感應(yīng)到同源的呼喚,牽著兩人穿過門廊。
店內(nèi)比想象里更深,像被時光多折了幾頁:
櫥窗、展柜、地磚全排成一條縱向“書槽”,盡頭漆黑處,浮著一盞未亮的檢頁燈——
冷月色燈罩上,映著一行反向文字:
“缺墨:自由·需載體”。
王默抬手,火紋凝成豆大光芯,剛靠近燈罩,陰文便像受熱融化的鉛,滴落成細小字符,在地面排成一條“檢索條”:
“人間古籍藏點:
① 舊鐘樓·時間殘冊
② 市立圖書館·禁書庫
③ 校園舊琴房·樂譜暗格”
字符末尾,閃著一枚更小的玫瑰光標(biāo),指向“②”。
羅麗與王默對視一眼——
圖書館,是她們在人類世界最熟悉也最易靠近的“知識母版”。
火芯一晃,字符被燒成小團灰燼,卻并未消散,而是凝成兩片“書脊簽”:
一片映著市立圖書館側(cè)影,一片映著舊琴房窗欞。
羅麗取下①簽,輕輕一彈,簽面竟浮出鐘樓指針——
時間殘冊,需在日落前讀完;
王默則握住②簽,火紋沿簽邊游走,把“禁書庫”三個字烤成赤金——
那里藏著“人間對玫瑰詛咒最早的批注”。
“分頭找?!绷_麗快速決斷,“我回鐘樓,你去禁書庫。
日落前,把批注帶回這里,我們一起給母版‘上墨’?!?/p>
王默點頭,火芯一分為二,一半化作赤羽,貼在羅麗發(fā)梢:
“心跳同步,若有危險,燒羽傳訊?!?/p>
兩人轉(zhuǎn)身,一粉一赤兩道光影躍出娃娃店,
沿城市屋頂?shù)恼劬€飛掠——
像兩枚活字,被巨大的手排向不同的版面。
……
市立圖書館·禁書庫
地下三層,空氣帶著舊膠與木糠的澀味。
王默循著書脊簽的微光,穿過一排排低語的書墻,
最后停在盡頭一扇銹綠鐵門前。
門牌空白,只貼著一枚褪色的玫瑰形館徽——
花心被指甲刮出“×”,像早年被封禁的記號。
火紋沿鎖孔一轉(zhuǎn),“咔”一聲輕響,
鐵門向內(nèi)塌陷,竟化為一頁橫向“拉頁”——
黑暗里,無數(shù)橫向鐵鏈交錯,像裝訂線,
把數(shù)百本黑皮古籍吊成懸空“折帖”,
每一折正中,都嵌著一行手寫批注:
“玫瑰詛咒·試解·失敗”。
王默屏息,指尖火芯放大成燈,
照出最近一本的扉頁——
紙面泛著淡粉,像被玫瑰水印浸透,
上面用鐵銹色墨水寫著:
“以蕾為印,以心為封……
若將‘印’與‘封’對調(diào),
需獻祭‘閱讀者’最鮮活的記憶?!?/p>
字跡下方,留有一處空白,
形狀赫然是一枚“心跳波形”凹版,
正等待新的墨。
王默心口一燙——
那是母版要的“載體”:
把她們剛才寫下的“自由”,
用人間最早的失敗批注做底,
再壓印一次,
讓詛咒在人間層面先“試碎”,
才能帶回花蕾堡做最終覆寫。
她深吸一口氣,火紋化針,
順著凹版邊緣游走,
把“自由”二字燒烙成陽文,
再按向自己胸口——
咚!
心跳波形被拓下,火與玫瑰色在紙面交融,
空白處立刻浮出全新一行:
“此后所有玫瑰,皆開于自由·批注①·人間試印”
扉頁自動合攏,鐵鏈嘩啦啦松開,
古籍像被抽掉訂書釘,嘩啦散成一頁頁“活紙”,
在王默面前疊成一本輕薄小冊——
封面映著她和羅麗的側(cè)影,
卻不再是被追逐的“缺頁”,
而是手持陽文鉛字、
準(zhǔn)備反向印刷的“編者”。
日落前的最后一縷夕陽,
透過地下通風(fēng)井斜照進來,
落在小冊封面,像給“自由”蓋了第一枚日戳。
王默收好冊子,火羽在發(fā)梢輕輕一顫——
羅麗那邊,心跳依舊同步,
卻帶起微微回音,
像鐘樓齒輪開始咬合。
她轉(zhuǎn)身沖出禁書庫,
背后鐵門重新合攏,
玫瑰館徽上的“×”被夕陽鍍成金色,
像一枚臨時批準(zhǔn)的“放行章”。
城市屋頂?shù)恼劬€在天幕投下剪影,
王默踩著屋脊奔向舊鐘樓,
懷里的小冊隨步伐開合,
不斷飄出極輕的印刷味——
那是“自由”第一次在人間試墨的香氣,
也是她們即將帶回花蕾堡、
徹底覆寫詛咒的,
最后一筒活版墨。
夕陽把鐘樓鍍成銅版,王默趕到時,羅麗已立在塔尖——
裙擺被風(fēng)灌滿,像一面待印的帆;她指尖捏著半枚“時間殘冊”,
紙面泛著舊鐘盤的銅綠,秒針、分針、時針被壓縮成三條銀絲,
在殘冊邊緣來回游走,發(fā)出極輕的“咔嗒”聲,像活字在排字盤里碰撞。
“批注找到了?”羅麗側(cè)首,發(fā)梢那枚赤火羽輕輕晃動。
王默揚手,輕薄小冊脫袖飛出,火紋封面的“自由”二字在暮色里閃了一下。
羅麗眸光一亮,指尖殘冊立刻攤開,紙面空出一處“凹版”——
形狀恰好對應(yīng)小冊的陽文。
無需多言,兩人同時抬手——
王默以火為墨,羅麗以光為版,
一赤一粉兩道光線在空中交疊,“咔”地合成一枚虛擬“活字鉛”。
鉛字落下的瞬間,塔頂大鐘突然逆轉(zhuǎn),秒針倒走,分針回溯,
被壓縮的時間像退潮般瀉回殘冊,
“咔嗒”聲驟然加速,最后“啪”地合為一記清脆的訂書釘響——
“時間殘冊”與“人間批注”嚴(yán)絲合縫,成為一枚全新的“對開印張”。
印張正面,是人間最早的失敗批注;
背面,則是她們剛剛寫下的“自由”陽文。
中間一條折線,像母版的中縫,等待最后一道覆寫工序——
帶回花蕾堡,壓進詛咒原頁,讓失敗與自由同時顯影。
日落最后一秒,兩人踩著倒走的鐘影躍下塔尖。
印張在風(fēng)里展開,像一張跨頁海報,
城市霓虹、鐘樓指針、夕陽余暉全部被拓印其上,
成為“卷二”最鮮活的彩色插圖。
她們踩著這頁“活印”,一路滑翔回葉羅麗娃娃店——
店門依舊蒙塵,卻自動向內(nèi)翻開,像印版合攏。
跨頁一觸地面,立刻縮小成一本真正的小冊:
封面玫瑰一半冷銅、一半暖金,
花心處,兩粒心跳波形同步閃爍,
像給母版蓋上的“雙色套印”。
檢頁燈重新亮起,光圈里浮現(xiàn)一道全新提示:
“試印成功·缺墨已補·請回母版覆寫最終頁”
下方,是她們熟悉的玫瑰光標(biāo),指向——
花蕾堡,穹頂星圖正中央,
那本尚未完全合攏的“終版”。
兩人對視,同時伸手按住小冊封面。
心跳“咚”地一聲重響,像給整個故事按下“Enter”——
下一瞬,跨頁化作一道流光,
載著她們沖破娃娃店屋頂,
沿著月光折線,一路飛向城堡最高空。
星圖穹頂在頭頂放大,終版懸于夜空,
像一本等待封底的巨書。
羅麗抬手,粉光化為裁紙刀;
王默并指,火紋化作壓板柄——
兩人同時施力,將小冊沿中縫精準(zhǔn)壓進終版最后一頁。
“咔——”
極輕的咬合,卻震得整個花蕾堡燈火齊亮:
玫瑰同時抬頭,藤蔓同時松綁,
塌陷的彩虹臺階重新拼接,
連灰雪也被染成朝霞,簌簌落在她們發(fā)間。
終版封面,那行陰文“缺頁:0——以心替蕾”
被新頁覆蓋,漸漸淡出,
最終變成一行陽文燙金:
“卷二·終章·已覆寫——
此后所有玫瑰,皆開于自由?!?/p>
封面合攏,卻沒有鎖扣,
只有一條柔軟的書簽帶,
從書脊垂下,
末端系著兩粒極小的心跳波形——
粉與赤,隨風(fēng)輕撞,
像給未來留下的“活字”,
隨時可被翻開,續(xù)寫下一頁。
羅麗伸手,接住那枚書簽,
放在耳旁聽了一瞬,
抬眸對王默笑:
“聽見了嗎?
下一頁,在叫我們的名字?!?/p>
王默挑眉,火紋在指尖一轉(zhuǎn),
把空中最后一點灰雪燒成星火:
“那就走,
去寫‘卷三’?!?/p>
兩人并肩,踩著 newly bound 的月光,
一路向下,
回到重新綻放的花海。
身后,終版懸于星空,
像一盞巨大的、
永不熄滅的
玫瑰色
目錄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