劍廬的夜總比別處沉些。
檐角的銅鈴被夜風拂得輕響，堂內的燭火跳了跳，將眾人的影子拉得老長，蕭西樓正和幾位族老商議明日前往青城山的事，蕭秋水在一旁擦拭佩劍，蘇曉棠則幫蘇慧珊整理藥柜里的藥材，當歸、甘草、金銀花……
分門別類地放進瓷罐，指尖沾了些藥粉，帶著清苦的香氣。
蘇慧珊張嬸，勞煩再添些燈油。
蘇慧珊對著門口喊了一聲，很快，一個穿著灰布衣裙的仆婦端著燈油壺走進來。
這仆婦是上個月邱伯介紹來的，說家鄉(xiāng)遭了災，來蕭宅討口飯吃，平日里沉默寡言，手腳卻還算麻利，眾人也沒多留意。
蘇曉棠正低頭將最后一罐薄荷放進柜中，起身時不小心撞了一下旁邊的矮凳，彎腰去扶的瞬間，目光無意間掃過仆婦的鞋底。
那是一雙漿洗得發(fā)白的布鞋，鞋底邊緣沾著些泥垢，可在燭光下，蘇曉棠分明看到鞋底內側繡著一個極小的紋路。
三角形里裹著一根交叉的短箭，這是權力幫的標記！
蘇曉棠在之前查行軍丹時，李長老曾給她看過權力幫成員的衣物紋樣，說這標記常繡在不易察覺的地方，方便內部識別。
蘇曉棠的心驟然一沉，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，連呼吸都變得滯澀，她下意識地收緊了扶著矮凳的手指，指節(jié)因用力而微微發(fā)白。
蘇曉棠抬眼看向仆婦，發(fā)現(xiàn)對方正低著頭，將燈油倒進燭臺，可肩膀卻微微發(fā)緊，眼神也在偷偷瞟向堂內的八仙桌，桌上擺著一壺剛泡好的茶，是給族老們準備的。
蘇曉棠張嬸，你這鞋看著舊了。
蘇曉棠故意放緩語氣，裝作不經(jīng)意地提起。
蘇曉棠下次我讓秋水給你帶雙新的，蕭宅雖不算富裕，也不能讓你穿破鞋干活。
仆婦的手頓了一下，隨即趕緊搖頭。
萬能人不用不用，姑娘客氣了，這鞋還能穿。
仆婦說話時聲音有些發(fā)顫，倒燈油的動作也快了幾分，灑了些在燭臺上，火星子“噼啪”響了兩聲。
這反常的反應，如同一滴墨落入清水，迅速在蘇曉棠心中暈染開來，愈發(fā)印證了她之前的猜測。那細微卻難以忽視的異樣，像一根細針，輕輕刺入她的思緒，挑動著內心深處的疑慮與不安。
蘇曉棠悄悄退到蕭秋水身邊，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。
蘇曉棠秋水，張嬸鞋底有權力幫的標記，她剛才看八仙桌的眼神不對，那壺茶可能有問題。
蕭秋水握著劍的手瞬間停住，眼神一凜，不動聲色地朝八仙桌瞥了一眼，又看向仆婦。
蕭秋水放下劍，走到蘇慧珊身邊，笑著說。
蕭秋水娘，我剛才喝了那茶，覺得有點澀，不如讓張嬸再泡一壺？
蘇慧珊愣了一下，隨即點頭。
蘇慧珊也好，那茶確實有點老了。
仆婦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，連忙說。
萬能人不用麻煩，我再去添點熱水就好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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