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試婚紗與暗涌

晨光如紗，輕覆在“云裳工作室”的雕花玻璃穹頂上?？諝庵酗h著淡淡的檀香與絲線氣息。沈知意站在三面鏡前，由四位繡娘緩緩為她披上那件名為《知意如舟》的婚紗。

外層是意大利頂級薄霧蕾絲，輕若呼吸；內(nèi)襯是蘇繡真絲緞，以“雙面異色繡”技法繡出云水紋——正面看是晨霧氤氳，背面看卻似暮雨將至。腰際那葉小舟，以銀絲勾勒，舟頭立著一個極小的人影，手持一盞孤燈。

“這是……‘夜航’？”老繡娘聲音微顫，“你母親當(dāng)年未完成的那幅《夜航圖》？”

沈知意指尖輕撫繡面，眼底泛起薄霧：“她沒能繡完。她說，人生如夜航，不知歸處，唯有心燈不滅。我替她，繡完了?！?/p>

門被無聲推開。

裴硯舟走了進(jìn)來。

他今日未穿西裝，而是一襲玄色長衫，袖口繡著暗紋云雷，像從古畫中走來的謫仙。他腳步極輕，卻在看見沈知意的瞬間，呼吸微滯。

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她——不是會議室里唇槍舌劍的談判者，不是沈家老宅中倔強(qiáng)反擊的妹妹，而是一個被光與記憶包裹的女子，像一首被時光封存的詩。

她轉(zhuǎn)身，發(fā)絲輕揚，婚紗下擺如水波蕩漾。

“裴總？”她微怔，“您怎么來了？”

“婚禮在即。”他聲音低沉，目光卻無法從她身上移開，“我來確認(rèn)——最終效果。”

他走近，指尖輕觸裙擺，感受那細(xì)密針腳下的溫度。

“這繡法……是‘雙面異色’？”他忽然道。

沈知意意外：“您認(rèn)得？”

“我母親生前最愛蘇繡。”他目光微動，“她說，真正的繡品，不是繡在布上，是繡在命里。她收藏過一幅《夜航圖》，可惜只繡了一半?！?/p>

沈知意心頭一震——那正是她母親未完成的作品。

她輕聲道：“我母親說，那幅圖，是她與一位故人共同起稿的。后來……那人走了，圖也停了?！?/p>

裴硯舟抬眼，目光深邃如淵：“或許，她等的人，不是沒來，是不敢來?！?/p>

空氣仿佛凝固。

就在此時——

“嘩啦！”一聲，裙擺突然拖地，肩帶滑落，婚紗整體下墜。

“沈小姐！”助手驚呼，“這尺寸完全不對！”

主裁縫臉色慘白：“不可能！我親自量的，誤差不會超過0.3厘米！”

陳嶼迅速調(diào)出系統(tǒng)記錄：“有人遠(yuǎn)程修改了版型數(shù)據(jù)。時間是昨晚凌晨1:17，IP來自沈家內(nèi)網(wǎng)?！?/p>

沈知意卻笑了，笑得清冷：“林婉兒，你真是迫不及待?！?/p>

眾人愕然。

她緩緩脫下婚紗，動作從容：“她不只是改了尺寸。你們看——”她指向裙擺內(nèi)襯，“這里的云水紋，原本是‘逆流而上’的走勢，現(xiàn)在卻被改成了‘順流而下’。這是在諷刺我——逆天改命，終將順從命運?！?/p>

裴硯舟眼神驟冷。

他接過婚紗，指尖拂過那被篡改的紋路，聲音如冰：“誰允許，動她的設(shè)計？”

陳嶼低聲道：“林小姐還向《都市頭條》爆料，說沈小姐的婚紗抄襲了某國際大牌，配圖是篡改后的版本。新聞已經(jīng)在審核，預(yù)計兩小時后發(fā)布?！?/p>

“好一招連環(huán)計?！迸岢幹劾湫Γ皻淖髌?，敗壞她的名聲，再以‘救場’姿態(tài)出現(xiàn)——她想當(dāng)裴家的新娘，想瘋了?！?/p>

他轉(zhuǎn)身，對陳嶼下令：“第一，發(fā)布原始設(shè)計稿與時間戳，證明原創(chuàng)性。第二，聯(lián)系《風(fēng)尚志》《藝術(shù)中國》，做專題——‘蘇繡非遺的當(dāng)代重生：沈知意與她的知意如舟’。第三，通知裴家所有媒體渠道——今晚八點，我要看到‘裴硯舟親臨云裳，為未婚妻護(hù)婚紗’的熱搜?！?/p>

“可……這會暴露您對她的在意?！标悗Z猶豫。

“我從不在乎暴露。”他目光如刀，“我只在乎——誰敢動她。”

沈知意抬眼看他，心頭微震。

那一刻，她忽然明白——他不是在維護(hù)裴家體面，而是在宣示：她，是他的底線。

深夜，沈家老宅。

林婉兒坐在梳妝鏡前，手中握著一張老照片——照片上，沈母站在蘇繡工坊前，身旁站著一位氣質(zhì)儒雅的男子。她指尖用力，幾乎要捏碎相紙。

“憑什么？”她低語，“你被逐出家族，你的女兒卻能穿上婚紗，走進(jìn)裴家大門？”

她撥通電話：“明天上午十點，安排記者去云裳工作室‘偶遇’沈知意。我要讓他們拍到她狼狽試衣的畫面。標(biāo)題我都想好了——《聯(lián)姻新娘的滑鐵盧：婚紗都穿不上的女人，配當(dāng)裴家主母？》”

電話那頭沉默片刻：“可裴氏那邊……”

“裴硯舟再強(qiáng)，也擋不住輿論?！彼湫?，“他要的是體面，我就讓他體面盡失?！?/p>

裴氏大廈頂層。

裴硯舟站在落地窗前，手中拿著另一張照片——泛黃，邊緣磨損。照片上，年輕的女人與男子并肩而立，女子手中拿著一幅繡稿，男子正低頭凝視。女人是沈母，男子，是他父親。

陳嶼低聲匯報：“查清了。二十年前，裴沈兩家曾秘密聯(lián)姻，對象原是沈母與裴父。但沈母因‘身份不潔’被沈家逐出，婚約作廢。裴父為此與家族決裂，遠(yuǎn)走海外。而您母親……是后來才嫁入裴家的?！?/p>

裴硯舟指尖收緊，照片邊緣泛起褶皺。

“所以，這場聯(lián)姻，是裴老的贖罪？”他冷笑，“他以為，用我的婚姻，就能彌補當(dāng)年的錯？”

“或許……”陳嶼小心翼翼，“他是在試探您——是否也會為一個女人，對抗家族?！?/p>

裴硯舟望向窗外，城市燈火如星海翻涌。

他低聲，卻字字如鐵：“我不是他。我不會讓任何人，再毀掉一個女人的夢想。”

他按下內(nèi)線：“通知技術(shù)部，全面監(jiān)控沈家內(nèi)網(wǎng)。林婉兒的任何動作，我要第一時間知道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