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話線垂在地上,斷口處的銅絲微微顫動,像一條被踩住尾巴的蛇。
秦無涯剛關上暗格柜門,桌上的手機就響了。來電顯示是助理,鈴聲只響了一次便轉為震動——這是他們約定的緊急信號。
他按下接聽鍵,還沒開口,那邊已經壓低聲音:“王海召開了臨時發(fā)布會,現(xiàn)在正在直播,說您挪用公司資金、偽造財報,涉案金額超過三十億?!?/p>
秦無涯站在原地,手指輕輕敲了兩下桌面,節(jié)奏平穩(wěn)得像是在打拍子。
“我?guī)c到?”
“已經在路上了,車五分鐘內到樓下?!?/p>
“告訴司機,繞行三環(huán),避開主媒體通道?!彼D了頓,“再準備一臺平板,連上我的私人云端?!?/p>
掛斷電話,他轉身走向衣帽間。月白色長袍掛在最里面,外面套著一件深灰西裝。他換上衣服,領帶夾是母親留下的那枚檀木珠改制的小飾物,低調卻不容忽視。
臨出門前,他看了眼腕表。距離發(fā)布會開始還有十七分鐘。
車停在大廈后側,秦無涯從地下車庫直通新聞發(fā)布廳的員工通道。走廊盡頭傳來記者的喧嘩聲,閃光燈隔著門縫透進來,像一場無聲的雷暴。
他推門而入時,全場鏡頭齊刷刷轉向他。
王海坐在主位,一身藏青色高定西裝,胸前別著一朵銀灰色領花,笑容溫文爾雅,仿佛在主持一場慈善晚宴。
“各位媒體朋友,”他聲音沉穩(wěn),“我們今天聚集在此,是為了揭露一起嚴重的商業(yè)欺詐案。明川集團現(xiàn)任掌舵人秦無涯先生,在過去半年中,通過空殼公司轉移資產、虛增營收,手段之隱蔽,令人發(fā)指?!?/p>
大屏幕切換出一份所謂“權威審計報告”,圖表密密麻麻,紅箭頭一路飆升。
“我們有充分證據表明,這些操作早在他‘墜崖歸來’之前就開始布局?!蓖鹾UZ氣沉重,“一個本該躺在病床上的人,卻早已操控著數(shù)十億資金流動,這難道不值得深思嗎?”
臺下一片嘩然。有記者高聲提問:“秦總,您作何回應?”
所有目光聚焦在他身上。
秦無涯沒有立刻回答。他緩步走上臺,動作不緊不慢,走到自己的座位前,放下公文包,又整了整袖口。然后才抬頭看向主持人。
“我能借用一下主控臺嗎?”
主持人遲疑地看向王海。
王海微笑點頭:“當然,讓真相說話?!?/p>
秦無涯打開隨身平板,連接投影。畫面一跳,出現(xiàn)一組時間戳清晰的財務記錄。
“這是去年十二月十七日凌晨三點二十一分,財務系統(tǒng)自動備份的原始賬目。”他語速平緩,“同一時間,王副總調用了超級權限,修改了三筆關聯(lián)交易數(shù)據,并刪除了審批日志。”
他滑動屏幕,彈出IP地址追蹤圖和登錄設備信息。
“這臺電腦,登記在王總名下,MAC地址可查。操作時段,他的指紋和人臉識別記錄也留在安保系統(tǒng)里。”
臺下開始騷動。
“荒謬!”王海冷笑,“這種截圖誰不會做?你當大家都是傻子?”
秦無涯不動聲色,繼續(xù)播放一段錄音。
“……把A類合同全部歸到B殼公司,利潤走離岸賬戶,報表做完發(fā)我過目?!?
“審計來了怎么辦?”
“讓他們看假的就行,真賬本我存好了?!?/p>
聲音清晰,正是王海本人。
現(xiàn)場瞬間炸開鍋。
“你說的這些‘證據’,來源是什么?”有記者追問,“是不是非法獲???”
秦無涯看向提問者,嘴角微揚:“它們來自一個不會丟失、不會篡改、也不會撒謊的地方?!?/p>
“哪?”
“我的記憶。”
全場安靜了一瞬。
隨即有人笑出聲。
王海譏諷道:“失憶三年回來,記憶力倒變好了?”
秦無涯不惱,反而笑了:“你們覺得,一個人能在墜崖前夜,預知自己會被推下去,所以偷偷備份所有數(shù)據,是不是很瘋狂?”
沒人接話。
“但我知道,那天晚上,他反常地要求重置財務權限?!鼻責o涯目光直視王海,“所以我做了最壞打算——把所有原始文件,同步進一個絕對安全的空間?!?/p>
他沒再說下去。
但幾個技術出身的記者已經面露驚疑。他們聽懂了弦外之音:這不是普通的數(shù)據備份,而是某種超越現(xiàn)有科技的信息存儲方式。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你有超能力?”有人試探著問。
秦無涯只是輕描淡寫:“我只是比別人更早學會,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無?!?/p>
這時,后臺突然黑屏。主控臺電源被切斷,直播信號中斷。
秦無涯眉頭都沒皺一下。他抬起手腕,輕點表盤側面按鈕。
三秒后,多家網絡平臺同步推送視頻流。標題醒目:
【秦無涯獨家回應:我不是造假者,我是受害者】
附帶完整證據鏈,包括時間線、錄音、IP記錄,甚至還有王海與境外賬戶的資金往來截圖。
熱搜迅速攀升。
#誰在操縱輿論#
短短十分鐘,話題閱讀量破億。
王海臉色鐵青,猛地站起身:“這場發(fā)布會到此為止!”
他轉身欲走,卻被主持人攔住:“王總,還有最后一個問題?!?/p>
秦無涯站在臺上,看著他的背影,忽然開口:“王副總,這些年你辦公室掛著‘海納百川’四個字,落款卻是‘噬人鯊’。我一直不懂,直到現(xiàn)在才明白——你是真把自己當獵食者了。”
王海腳步一頓。
“可惜啊,”秦無涯輕輕搖頭,“你忘了,鯊魚也有被捕撈的時候。”
王?;仡^瞪他一眼,眼神陰冷如刀。但他什么也沒說,拂袖離開。
記者們蜂擁追出去,廳內只剩零星幾人還在收拾設備。
秦無涯收起平板,正要離場,助理快步跟上:“輿情已經開始反轉,法務部準備提起名譽權訴訟?!?/p>
“先不急?!彼呑哌呎f,“他背后還有人,現(xiàn)在打蛇七寸,只會讓它縮得更深?!?/p>
“那下一步?”
“等?!?/p>
“等什么?”
秦無涯走出大樓,風迎面吹來,掀動他的衣角。他站在頂層觀景廊邊緣,俯視城市車流,霓虹如河。
手機震動了一下。
一條匿名短信跳出:
“你想找的東西,不在賬本里,在人看不見的地方?!?/p>
他盯著那句話,指尖懸在屏幕上方。
沒有回復。
只是將整條信息拖入一個加密文件夾,命名為“線索-07”。
遠處,一輛黑色商務車緩緩駛離大廈地庫,車窗 tinted 深暗,車牌被泥水遮蓋了大半。
秦無涯的目光掃過那輛車,又收回。
他轉身走向電梯間,步伐穩(wěn)定。
風穿過走廊,吹起一張散落的新聞稿。
紙頁翻飛,最終卡在自動門縫隙中,一半在外,一半被夾住,微微顫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