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后的嘶鳴聲與沉重腳步聲如影隨形,像催命的鼓點敲在兩人心上。白珠悅緊緊攥著白衣悅的手,指尖因用力而泛白,拉著她一頭扎進村外的密林。
霧氣在林間稍淡些,卻讓樹木的輪廓變得影影綽綽,如同潛伏的鬼怪。腳下的枯枝敗葉發(fā)出“咔嚓”的脆響,在這緊張的氛圍里被無限放大。白珠悅對路線的記憶此刻變得格外清晰,哪處有矮樹叢需要繞行,哪片地勢平緩可以加速,她都憑著白天的觀察一一避開。
“往這邊!”她低喝一聲,拽著白衣悅拐進一條被藤蔓半掩的小徑。這里樹木密集,枝干交錯,或許能阻礙老貘的行動。
白衣悅被拉得踉蹌了幾步,卻始終沒有松開手。她回頭望了一眼,霧氣中隱約能看到那個龐大的身影正撞斷低矮的灌木,一步步逼近,鼻腔里充斥著那股越來越濃的腥氣。
“它速度好快!”白衣悅的聲音帶著喘息,額前的碎發(fā)被汗水浸濕,貼在皮膚上。
白珠悅沒有回頭,只是跑得更快了。她知道,一旦被追上,在這空曠的林間,她們毫無還手之力。她忽然看到前方有一棵主干粗壯、枝椏繁茂的古樹,樹干上有一個足以容身的樹洞,像是被雷擊后形成的。
“那里!”她指向樹洞,拉著白衣悅沖過去。
兩人幾乎是滾進樹洞的。樹洞不算太深,卻剛好能容納她們蜷縮身體。白珠悅反手扯過旁邊的藤蔓,將洞口遮掩了大半,只留下一道縫隙用來觀察外面的動靜。
剛藏好,老貘的身影就出現(xiàn)在了不遠處。它停下腳步,碩大的腦袋左右轉(zhuǎn)動,長長的鼻子在空氣中用力嗅著,顯然是捕捉到了她們的氣味。它發(fā)出低沉的咕噥聲,一步步朝著古樹的方向走來。
白珠悅和白衣悅緊緊擠在一起,大氣不敢出。樹洞內(nèi)部很潮濕,彌漫著腐木的氣息,卻給了她們一絲微弱的安全感。白珠悅能感受到白衣悅急促的心跳,和自己的心跳聲交織在一起,幾乎要沖破耳膜。
老貘走到古樹下,圍著樹干轉(zhuǎn)了一圈,鼻子時不時湊近地面或樹干嗅聞。它的眼睛在霧氣中閃著渾濁的光,掃過被藤蔓遮掩的洞口時,停頓了一下。
白珠悅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,下意識地將白衣悅往身后拉了拉,自己擋在前面。盡管她也怕得渾身發(fā)抖,卻在那一刻生出一種想要保護對方的念頭。
老貘用鼻子拱了拱樹干,發(fā)出沉悶的響聲。它似乎有些猶豫,又或許是樹洞被遮掩得足夠隱蔽,它沒有進一步探查,只是在樹下停留了片刻,便轉(zhuǎn)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,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。
直到那聲音徹底消失在霧中,兩人才敢癱軟下來,大口大口地喘著氣。
“差一點……”白衣悅的聲音還有些發(fā)顫,她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汗,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白珠悅的臉頰,滾燙的。
白珠悅側(cè)過頭,對上她驚魂未定的眼神,忽然意識到自己還緊緊握著對方的手。她的手心里全是汗,黏膩卻溫暖。兩人都沒有說話,只是靠著冰冷的樹干,聽著彼此的呼吸聲,在這狹小的樹洞里,感受著劫后余生的慶幸。
霧氣不知何時開始慢慢散去,一縷微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照進樹洞,落在她們交握的手上。白珠悅看著那束光,心里忽然明白,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里,她們早已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。
“等霧完全散了,我們再走。”白珠悅的聲音有些沙啞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。
白衣悅點點頭,反手握緊了她的手。密林深處,危機四伏,但只要身邊有彼此,似乎就能多一分面對恐懼的勇氣。
霧氣終于在午后漸漸消散,陽光穿透云層,灑在濕漉漉的林間,蒸騰起一片朦朧的水汽。白珠悅和白衣悅從樹洞里鉆出來,渾身僵硬,卻長舒了一口氣——至少視野清晰了,不用再在混沌中擔(dān)驚受怕。
“往這邊走試試?!卑滓聬偪粗改厢槪噶藗€新的方向,“剛才老貘往西北去了,我們往東南,盡量避開它?!?/p>
兩人整理了一下背包,繼續(xù)在林間穿行。經(jīng)歷了早上的追逐,她們的腳步更加謹慎,眼神也時刻留意著四周,生怕再遇到什么意外。
走了約莫一個多時辰,前方的樹木忽然稀疏下來,露出一片青灰色的屋頂。白珠悅先停下腳步,拉著白衣悅躲到一棵大樹后,探頭望去——那是一座掩映在樹林里的古寺,紅墻斑駁,飛檐翹角,匾額上“觀音寺”三個字雖有些模糊,卻依舊能辨認出來。
“是座寺廟?!卑滓聬偟穆曇衾飵е@喜,“你看,門口好像有人!”
白珠悅順著她的視線看去,果然見寺廟的側(cè)門處,有個穿著粗布衣裳的老漢正探頭探腦地往外看,神情警惕。見四周沒人,他又迅速縮了回去,關(guān)上了門。
“真的有人!”白珠悅的眼睛亮了亮,“會不會是……村里的人?”
“很有可能。”白衣悅點頭,“空村里的賬本寫著‘暫避山中’,說不定他們都躲到這里來了?!?/p>
兩人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希望。她們小心翼翼地朝著寺廟靠近,走到門口時,發(fā)現(xiàn)大門虛掩著,能聽到里面?zhèn)鱽黼[約的說話聲。
白珠悅輕輕敲了敲門,低聲喊道:“請問有人嗎?我們是來野外實踐的學(xué)生,遇到了危險,想尋求幫助。”
門內(nèi)的聲音戛然而止,過了好一會兒,才有個蒼老的聲音響起:“你們是誰?外面有沒有……那個東西?”
“我們是城里來的學(xué)生,”白衣悅連忙回應(yīng),“剛才遇到了一只老貘,不過已經(jīng)躲開了,它往西北方向去了?!?/p>
又沉默了片刻,側(cè)門“吱呀”一聲被拉開一條縫,還是剛才那個老漢,他上下打量了兩人一番,見她們穿著沖鋒衣,背著背包,不像壞人,才松了口氣,把門打開:“快進來!”
兩人連忙走進寺內(nèi),老漢迅速關(guān)上大門,還插上了門栓。寺里很簡陋,正殿供奉著觀音像,香爐里插著幾炷香,煙霧繚繞。院子里坐了不少人,男女老少都有,大多面帶愁容,看到她們進來,都抬起頭,眼神里帶著好奇和警惕。
“張大爺,這兩位是……”一個中年婦女走過來問道。
“說是城里來的學(xué)生,也遇到那怪物了?!睆埓鬆攪@了口氣,對兩人說,“你們別怕,我們都是山下村子里的人,上個月那東西突然出現(xiàn),村里好幾個人沒躲過去……我們沒辦法,就都躲到這寺廟里來了,這里院墻結(jié)實,那怪物不容易進來?!?/p>
白珠悅和白衣悅這才明白,空村里的尸體,恐怕就是沒能及時逃脫的人。看著院子里這些惶恐不安的村民,她們心里也沉甸甸的。
“多謝大爺收留。”白衣悅感激地說,“我們的補給快用完了,能不能……”
“有有有?!睆埓鬆斶B忙點頭,“都是遭難的人,哪能不管。王嬸,給這兩位姑娘拿點干糧和水?!?/p>
一個胖嬸應(yīng)了聲,轉(zhuǎn)身進了偏殿,很快端來兩個窩窩頭和一壺水。白珠悅和白衣悅接過,道謝后坐在角落慢慢吃著。
院子里的村民們又開始低聲交談,話題離不開那只老貘,言語間滿是恐懼。白珠悅聽著,心里卻在思索——這只老貘為何會突然出現(xiàn)在這里?它到底在尋找什么?
白衣悅碰了碰她的胳膊,低聲說:“先在這兒歇歇吧,至少暫時安全了?!?/p>
白珠悅點點頭,看向正殿里那尊慈眉善目的觀音像。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,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?;蛟S這座古寺,真能給她們帶來一絲庇護。但她知道,這只是暫時的,只要老貘還在附近,危險就始終存在。
觀音寺的院子里,氣氛因白珠悅和白衣悅的到來稍顯緩和,卻仍彌漫著揮之不去的緊張。張大爺正給兩人講述著老貘的習(xí)性,說它每到傍晚就會在村子附近徘徊,性子暴躁,見了活物就追。
白珠悅默默聽著,目光卻時不時落在坐在角落里的老村長身上。老村長頭發(fā)花白,臉上布滿皺紋,一直沒怎么說話,只是眼神渾濁地看著地面??删驮趧偛?,白珠悅無意間對上他的視線,那一瞬間,她分明從那雙眼睛里看到了一絲不屬于老者的兇戾,像蟄伏的野獸在暗處窺伺。
更讓她心驚的是,剛才老村長開口勸大家安心等待救援時,聲音低沉沙啞,帶著一種奇怪的黏膩感,完全不像人類正常的嗓音,倒讓她想起了老貘那呼嚕呼嚕的鼻息聲。
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海里成型。她悄悄碰了碰白衣悅的胳膊,低聲說:“不對勁?!?/p>
白衣悅正接過王嬸遞來的熱湯,聞言疑惑地看她:“怎么了?”
白珠悅沒說話,悄悄拉開自己的背包。里面除了標本和工具,還有一把用彈性樹枝、麻繩和金屬箭頭自制的弓箭——這是她出發(fā)前特意準備的,想著或許能用來防身或捕獵小型動物,箭頭還涂了自制的麻醉藥劑。
她取出弓箭,動作迅速地搭上箭矢,緩緩舉起,箭頭直指角落里的老村長。
“珠悅!你干什么!”白衣悅嚇得差點打翻手里的湯碗,聲音都變了調(diào),“快放下!他是村長??!”
院子里的村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,紛紛站起身,臉上滿是錯愕和憤怒。張大爺急得直跺腳:“姑娘你這是做什么?村長可是我們這里最年長的人,一直護著大家??!”
“他不是村長?!卑字閻偟穆曇衾潇o得可怕,箭頭穩(wěn)穩(wěn)地對著老村長,“你看他的眼睛,那里面的兇光,根本不是人該有的。還有他的聲音,你們沒覺得奇怪嗎?像……像老貘的呼嚕聲?!?/p>
村民們面面相覷,有人猶豫著看向老村長,也有人大聲反駁:“你胡說!村長怎么可能是那怪物!”
被瞄準的老村長緩緩抬起頭,臉上露出一種詭異的笑容,皺紋擠在一起,顯得格外猙獰。他張開嘴,發(fā)出的聲音果然比剛才更沙啞黏膩:“小姑娘……別瞎猜……我怎么會是……”
話沒說完,他的眼神驟然變得兇狠,猛地站起身,身形似乎比剛才高大了些,手指關(guān)節(jié)發(fā)出“咔咔”的聲響。
“它露餡了!”白珠悅眼神一凜,毫不猶豫地松開了弓弦。
“嗖”的一聲,箭矢帶著風(fēng)聲射出,精準地射中了老村長的肩膀。麻醉藥劑迅速起效,老村長晃了晃,發(fā)出一聲類似野獸的嘶吼,身體開始抽搐,皮膚下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涌動,身形竟慢慢扭曲起來。
“真的是它!”有村民嚇得尖叫起來,連連后退。
白衣悅也驚呆了,她看著老村長的身體在地上翻滾,漸漸顯露出類似老貘的輪廓,只是體型稍小,才終于相信了白珠悅的話,后背驚出一身冷汗。
“不對!”白珠悅忽然臉色一變,側(cè)耳傾聽,“外面有動靜!不止一個!”
話音剛落,寺廟的大門就被“砰”的一聲撞開,巨大的沖擊力讓木門瞬間碎裂。一只體型龐大的老貘站在門口,正是她們之前遇到的那只,它身后還跟著兩只稍小的貘,顯然是被剛才的動靜吸引來的。
“快躲進正殿!”白珠悅大喊一聲,拉著還在發(fā)愣的白衣悅就往正殿跑。村民們也反應(yīng)過來,尖叫著四散躲避,紛紛擠進供奉觀音像的大殿。
白珠悅一邊跑,一邊回頭看。那只被麻醉的貘已經(jīng)徹底顯露出原形,而門口的三只老貘正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院子,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貪婪的光。
原來,它們早就混進了村民中間,而外面的同伴一直在等待時機。這座暫時的避難所,瞬間變成了新的險境。
正殿的木門被死死抵上,外面?zhèn)鱽砝硝查T的“咚咚”聲,震得門板搖搖欲墜,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。殿內(nèi)的村民們擠在一起,哭喊聲和祈禱聲交織,氣氛絕望又混亂。
白珠悅背靠著門板,感受著外面?zhèn)鱽淼木薮鬀_擊力,臉色凝重。她迅速從背包里翻出打火機,又拿出幾支備用的箭矢,箭頭朝上放在地上。接著,她撕開隨身攜帶的急救包,取出里面的酒精棉,又從標本箱里找到浸泡植物樣本用的高度白酒——那是她特意準備用來消毒和保存樣本的。
“珠悅,你要做什么?”白衣悅看著她的動作,聲音發(fā)顫卻帶著信任。剛才的驚魂一幕讓她徹底明白,白珠悅的冷靜和敏銳是此刻唯一的指望。
“火箭?!卑字閻傃院喴赓W,拿起一支箭矢,將酒精棉纏在箭桿靠近箭頭的位置,倒上白酒,“老貘怕火,試試能不能逼退它們?!?/p>
她的動作利落果斷,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(fā)白,眼神卻亮得驚人。外面的撞擊聲越來越響,門板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了裂痕,木屑簌簌落下。
“姐姐,你帶著大家往佛像后面躲,那里有個隔間,相對安全?!卑字閻傤^也不抬地說,語氣不容置疑,“快!別愣著!”
“那你呢?”白衣悅抓住她的手腕,眼眶泛紅。她知道白珠悅要留在前面,獨自面對門外的怪物。
“我沒事。”白珠悅拍了拍她的手,指尖帶著冰涼的溫度,“相信我?!?/p>
白衣悅咬了咬唇,知道此刻不是猶豫的時候。她轉(zhuǎn)身對著嚇破膽的村民們喊道:“大家跟我來!后面有隔間!快!”
村民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跟著白衣悅往佛像后面擠去。張大爺走在最后,回頭看著白珠悅,眼里滿是擔(dān)憂:“姑娘,你小心?。 ?/p>
白珠悅點點頭,等殿內(nèi)只剩下她一人,便深吸一口氣,握緊了打火機。她側(cè)耳聽著外面的動靜,三只老貘似乎焦躁起來,撞擊的頻率更快了。
“砰——”一聲巨響,門板終于被撞開一道大縫,一只粗壯的蹄子伸了進來,胡亂扒拉著。
就是現(xiàn)在!
白珠悅迅速拿起纏好酒精棉的箭矢,搭在弓上,按下打火機?;鹈纭班帷钡馗Z起,點燃了浸透白酒的酒精棉,橙紅色的火焰在箭桿上跳動,映亮了她緊繃的側(cè)臉。
她對著門縫,猛地松開弓弦!
“嗖!”帶著火焰的箭矢如同流星,精準地射向門外那只老貘的脖頸?;鹧嫠查g點燃了它粗硬的毛發(fā),老貘發(fā)出一聲凄厲的嘶鳴,猛地后退,撞在身后的同伴身上。
門外頓時陷入一片混亂,另兩只老貘被同伴的慘狀驚得后退,卻又被火焰的灼熱逼得不敢靠近。
白珠悅沒有停歇,迅速拿起第二支箭,如法炮制。火焰再次亮起,她瞄準另一只老貘的前腿射去。箭矢擦著它的皮膚飛過,火焰雖沒直接點燃毛發(fā),卻燙得它嗷嗷直叫,下意識地往后躲。
趁著這個空隙,白珠悅后退幾步,抓起墻角的一根粗木柱,死死抵在搖搖欲墜的門板上。
外面的老貘似乎被火焰震懾住了,暫時停止了撞擊,只剩下那只被點燃的貘在原地痛苦地掙扎,發(fā)出陣陣哀鳴。
白珠悅靠在木柱上,大口喘著氣,手心被火焰燎得發(fā)燙,卻顧不上疼。她知道這只是暫時的,火焰總會熄滅,老貘的耐心也有限。
她看向佛像后面的隔間,那里一片安靜,想來白衣悅和村民們都躲好了。只要她們安全,就還有希望。
火焰漸漸熄滅,門外的老貘再次躁動起來,低沉的咕噥聲透過門縫傳來,帶著更加濃烈的戾氣。
白珠悅握緊了手中的弓箭,又拿起一支箭矢。她的眼神堅定,仿佛在說:只要還有一支箭,就絕不會讓它們進來。
這場用火焰和勇氣筑起的防線,還在繼續(xù)。
最后一支火箭射出去時,箭桿上的火焰只跳動了幾下便熄滅了。白珠悅握著空弓,看著門外那只被火焰燎得暴躁的老貘用鼻子拱著門板,木柱在撞擊下發(fā)出痛苦的呻吟,心知防線撐不了多久了。
背包里的箭矢早已用盡,酒精和白酒也見了底。她喘著氣,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,滴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。身后的隔間里鴉雀無聲,想來白衣悅和村民們都在屏息等待,這份安靜反而像塊石頭壓在她心上。
“砰——”又一聲巨響,門板徹底裂開,木柱被撞得傾斜,露出足以容下老貘半個腦袋的空隙。一只渾濁的眼睛透過縫隙望進來,帶著貪婪的光。
不能再等了。
白珠悅猛地松開手,轉(zhuǎn)身就往佛像后面跑。她知道,現(xiàn)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和白衣悅匯合,或許隔間里能找到其他出路。
隔間的門是塊活動的木板,她拉開門時,里面的人都被嚇了一跳。白衣悅第一個沖過來,抓住她的手臂,聲音里滿是急切:“珠悅!外面怎么樣了?”
“門板快被撞開了,我們得找其他路出去!”白珠悅的聲音因為急促的奔跑而發(fā)顫,她掃視著狹小的隔間,這里堆滿了雜物,角落里有個通風(fēng)的小窗,卻只有巴掌大小,根本鉆不出去。
“這……這怎么辦???”有村民哭了起來,絕望的情緒開始蔓延。
白珠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目光落在隔間深處的一道裂縫上。那裂縫藏在堆放的蒲團后面,看起來像是墻壁年久失修形成的,寬度剛好能容納一個人側(cè)身通過。
“那邊!”她指著裂縫,“快!從這里走!”
村民們像是看到了希望,連忙搬開蒲團。裂縫后面果然是條狹窄的通道,黑黢黢的,不知通向哪里。
“你先帶大家走?!卑字閻倢Π滓聬傉f,推了她一把,“我斷后。”
“不行!要走一起走!”白衣悅緊緊抓住她的手,眼神堅定,“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留下的?!?/p>
外面的撞擊聲越來越近,老貘的嘶鳴聲仿佛就在耳邊。白珠悅看著白衣悅泛紅的眼眶,心里一軟,卻還是狠下心:“聽話!帶著大家出去找安全的地方,我馬上就來!”
她用力甩開白衣悅的手,轉(zhuǎn)身沖向隔間門口,拿起地上的一根斷裂的木棍,死死盯著外面。
白衣悅咬了咬牙,知道此刻爭執(zhí)只會耽誤時間。她對著村民們喊道:“大家跟我來!快!”
村民們一個個鉆進裂縫,白衣悅走在最后,回頭深深看了白珠悅一眼,那眼神里有擔(dān)憂,有不舍,還有一份無聲的約定。
白珠悅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通道里,才轉(zhuǎn)過身,握緊了木棍。門板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徹底散架,一只老貘龐大的身軀擠了進來,腥氣撲面而來。
她沒有退縮,反而迎著老貘沖了過去,用盡全力將木棍捅向它的眼睛。老貘吃痛,發(fā)出一聲怒吼,猛地后退了幾步。
趁這個空隙,白珠悅轉(zhuǎn)身沖進隔間,迅速將活動木板拉回原位,用旁邊的木箱頂住。做完這一切,她才順著裂縫鉆進通道。
通道里漆黑一片,只能聽到前面?zhèn)鱽淼哪_步聲和呼吸聲。她摸索著墻壁,快步追趕,心里只有一個念頭:找到姐姐,找到大家,一定要一起活下去。
黑暗中,她仿佛能感受到白衣悅就在前方,那份彼此支撐的力量,成了穿透絕望的微光。
通道狹窄而黑暗,僅容一人側(cè)身通過。墻壁上的磚石硌得人肩膀生疼,空氣中彌漫著塵土和霉味。白珠悅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挪,胸口像被巨石壓住,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——剛才的激戰(zhàn)和狂奔耗盡了她幾乎所有力氣,雙腿像灌了鉛,每邁一步都搖搖欲墜。
“珠悅!你在哪?”前方傳來白衣悅焦急的呼喊,聲音在通道里回蕩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“我……我在后面……”白珠悅想回應(yīng),卻只發(fā)出微弱的氣音,眼前陣陣發(fā)黑。她扶著冰冷的墻壁,緩緩滑坐在地,意識開始模糊。
就在這時,一道手電筒的光束刺破黑暗,照在她臉上。白衣悅的身影出現(xiàn)在前方不遠處,看到她癱坐在地,臉色驟變,立刻轉(zhuǎn)身跑了回來。
“你怎么了?!”白衣悅蹲下身,摸到她滾燙的額頭和冰冷的手,心一下子揪緊了,“是不是受傷了?”
“沒……就是跑不動了……”白珠悅虛弱地笑了笑,聲音細若蚊蚋,“你快帶著大家走,別管我……”
“胡說什么!”白衣悅打斷她,眼眶瞬間紅了,“我怎么可能丟下你!”
她沒有絲毫猶豫,彎腰將白珠悅打橫抱了起來。白珠悅的身體很輕,卻讓白衣悅的手臂猛地一沉。她咬著牙,調(diào)整好姿勢,用盡全力抱緊懷里的人,轉(zhuǎn)身繼續(xù)往前跑。
“姐……放我下來……”白珠悅掙扎了一下,臉頰貼在白衣悅的頸窩,能感受到對方急促的心跳和溫?zé)岬暮粑?,還有脖頸處因用力而跳動的脈搏。
“別動!”白衣悅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,額頭上的汗水滴落在白珠悅的臉上,滾燙而清晰,“你是我妹妹,我絕不會丟下你。就算爬,我也要把你帶出去!”
通道里的腳步聲變得沉重而急促。白衣悅的呼吸越來越粗重,腳步也有些踉蹌,卻始終沒有松開手臂,懷里的力道緊得像是要將兩人融為一體。白珠悅不再說話,只是伸出手臂,輕輕環(huán)住她的脖子,將臉埋得更深。
黑暗中,她能聞到白衣悅身上淡淡的洗發(fā)水香味,混雜著汗水的咸澀,此刻卻成了最安心的味道。剛才所有的恐懼、疲憊、絕望,在被這個懷抱包裹的瞬間,仿佛都消散了許多。
前方漸漸出現(xiàn)微光,那是通道出口透進來的光線。村民們正等在出口處,看到她們過來,連忙上前幫忙。
“快!這邊有個山洞,可以暫時躲一躲!”張大爺喊道。
白衣悅抱著白珠悅,一步步走出通道,刺眼的陽光讓她瞇起了眼睛。她沒有停下,徑直跟著村民走進山洞,直到將白珠悅輕輕放在鋪著干草的地面上,才脫力地癱坐在一旁,大口大口地喘著氣。
白珠悅睜開眼,看著她汗?jié)竦念^發(fā)和通紅的臉頰,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,又酸又暖。她伸出手,輕輕碰了碰白衣悅的胳膊:“姐,謝謝你?!?/p>
白衣悅握住她的手,笑了笑,笑容里帶著疲憊,卻格外明亮:“傻丫頭,跟我說什么謝?!?/p>
山洞外傳來老貘的嘶吼聲,卻似乎離得很遠。陽光透過洞口照進來,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投下一小塊光斑,溫暖而耀眼。
在這場絕境里,這個堅定的懷抱,成了彼此最堅實的依靠,也照亮了前方未知的路。
山洞里的光線昏暗,只有幾縷陽光從洞口的縫隙擠進來,勉強照亮一片小小的區(qū)域。白珠悅躺在干草上,臉色蒼白得像紙,呼吸微弱,眉頭緊緊蹙著,顯然陷入了昏迷。
“珠悅!珠悅你醒醒!”白衣悅跪在她身邊,手忙腳亂地探向她的額頭,滾燙的溫度讓她心頭發(fā)緊。她又去摸脈搏,微弱卻還在跳動,這才稍稍松了口氣,眼淚卻忍不住掉了下來,砸在白珠悅的手背上。
“怎么辦啊……她燒得這么厲害……”白衣悅哽咽著,看向周圍的村民,眼神里滿是求助。
張大爺湊過來,摸了摸白珠悅的額頭,又翻看了她的眼皮,嘆了口氣:“怕是累著了,又受了驚嚇,加上山里寒氣重,發(fā)起高燒了。我們這里沒什么藥,只能先物理降溫試試?!?/p>
王嬸連忙找來干凈的布條,蘸了些山泉水,輕輕敷在白珠悅的額頭上。村民們也圍了過來,七嘴八舌地出著主意,卻都透著無奈——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山洞里,面對高燒昏迷的人,他們能做的實在有限。
白衣悅緊緊握著白珠悅的手,指尖冰涼。她看著妹妹毫無血色的臉,心里像被刀割一樣疼。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大家,珠悅也不會累到昏迷……她在心里一遍遍祈禱,祈禱白珠悅能快點醒過來。
就在這時,洞口放哨的村民突然慌張地跑了進來,聲音都在發(fā)抖:“不、不好了!那東西……那東西追過來了!”
所有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。白衣悅猛地抬頭,看向洞口,果然聽到外面?zhèn)鱽硎煜さ?、沉重的腳步聲,還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鼻息聲,而且越來越近。
“快!把洞口堵上!”張大爺急聲喊道。
村民們連忙行動起來,搬起洞口的石塊和枯木,試圖擋住入口??缮蕉吹亩纯诓凰阈?,僅憑這些雜物根本擋不住老貘龐大的身軀。
“咚!咚!咚!”老貘的腦袋已經(jīng)撞到了洞口的石塊,碎石簌簌落下,封堵的雜物搖搖欲墜。
白衣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她看了看昏迷的白珠悅,又看了看搖搖欲墜的洞口,眼神瞬間變得堅定。她不能讓珠悅出事。
“你們先帶著其他人往山洞深處走!”白衣悅站起身,撿起地上一根粗壯的木棍,“我在這里擋一會兒!”
“姑娘你瘋了!”張大爺急道,“那東西太厲害了,你一個人怎么擋得?。俊?/p>
“沒時間了!”白衣悅的聲音帶著決絕,“快!找有沒有其他出口!”
村民們知道她是為了大家,咬了咬牙,扶起幾個老人和孩子,往山洞深處跑去。王嬸臨走前塞給她一把砍柴刀:“姑娘,小心?。 ?/p>
洞口的雜物“嘩啦”一聲被撞開,一只老貘的腦袋探了進來,渾濁的眼睛掃視著洞內(nèi),最終落在了白衣悅和她身邊的白珠悅身上,發(fā)出一聲興奮的嘶吼。
白衣悅將白珠悅往身后護了護,舉起木棍,死死盯著老貘,盡管雙腿在發(fā)抖,聲音卻盡量保持平穩(wěn):“有本事沖我來!”
老貘低下頭,用堅硬的額頭猛地撞向地面,似乎在積蓄力量。山洞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白衣悅急促的心跳聲,和老貘越來越近的鼻息聲。
她緊緊盯著老貘,心里只有一個念頭:一定要撐到珠悅醒來,一定要讓她活下去。
老貘的嘶吼在山洞里回蕩,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。白衣悅舉著木棍,渾身僵硬,眼看那龐大的身軀就要沖過來,她甚至能看清對方獠牙上的涎水,恐懼像藤蔓一樣纏住了她的四肢,讓她動彈不得。
就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,山洞外忽然傳來一個清晰的聲音,帶著幾分清冷,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:“是誰在此造次?”
這聲音并非來自村民,也絕非野獸,更不似凡人之聲。老貘像是被這聲音震懾,猛地停下動作,碩大的腦袋轉(zhuǎn)向洞口,發(fā)出低沉的咕噥聲,像是在警惕,又像是在畏懼。
白衣悅愣在原地,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,就見兩道金光從洞口飛射而入,在空中化作一把通體金黃的剪刀,刃口鋒利,帶著凌厲的破空之聲,“唰”地一下懸停在老貘頭頂,寒光閃爍,仿佛隨時會落下。
老貘嚇得連連后退,龐大的身軀撞到洞壁,發(fā)出沉悶的響聲,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懼。
緊接著,一個身影緩步走進山洞。來人穿著一身粉色衣裙,裙擺上繡著繁復(fù)的云紋,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飄動。她面容清麗,眉宇間帶著一絲悲憫,又有著洞悉世事的從容,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暈,讓洞內(nèi)的昏暗都明亮了幾分。
“瓊霄仙子?”有見多識廣的村民從深處探出頭,看清來人后,驚得倒吸一口涼氣,下意識地跪了下去。
白衣悅雖不知對方來歷,卻被那股無形的氣場震懾,握著木棍的手不自覺地松了下來。
瓊霄仙子的目光掃過驚慌的老貘,又落在昏迷的白珠悅身上,眼神柔和了許多。她走到白珠悅身邊,彎下腰,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額頭,指尖帶著溫潤的暖意。
“乖,不怕了。”她的聲音輕柔,像春風(fēng)拂過湖面,“上次的事,我還沒好好謝你?!?/p>
白珠悅似乎感受到了什么,緊鎖的眉頭微微舒展,嘴里發(fā)出一聲模糊的囈語。
瓊霄仙子笑了笑,繼續(xù)說道:“你大概不記得了。上次我轉(zhuǎn)世歷劫,我和你成為了一個人,我與你一同走過一段路。后來師傅說時機已到,便讓我們分開了?!彼D了頓,眼神里閃過一絲悵然,“這次來,是特意幫你解圍的。”
她說著,抬手對著那只老貘輕輕一點。懸停在空中的金蛟剪立刻會意,“咔嚓”一聲合攏,雖未傷及老貘,卻在它面前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。老貘嚇得發(fā)出一聲哀鳴,轉(zhuǎn)身就往洞口跑,連滾帶爬地消失在眾人視線里。
洞內(nèi)瞬間安靜下來,只剩下眾人敬畏的呼吸聲。
瓊霄仙子收回手,最后看了一眼白珠悅,眼神里滿是溫柔與不舍:“這次,是最后一次幫你了。往后的路,要自己走了。”
她站起身,粉色的裙擺輕輕搖曳,周身的光暈越來越亮。
“拜拜了?!?/p>
話音落下,她的身影化作點點金光,連同那把金蛟剪一起,緩緩消散在空氣中,仿佛從未出現(xiàn)過。
山洞里的眾人還沉浸在剛才的震撼中,久久沒能回神。白衣悅回過神來,連忙撲到白珠悅身邊,發(fā)現(xiàn)她額頭的溫度似乎降了些,呼吸也平穩(wěn)了許多。
她伸出手,輕輕握住白珠悅的手,心里百感交集。那位突然降臨的仙子,那段模糊的“前世”,還有那句“最后一次”,都像一個遙遠的夢,卻又真實地驅(qū)散了眼前的危機。
陽光透過洞口照進來,落在白珠悅恬靜的臉上。白衣悅看著她,心里默默念著:珠悅,你看,我們安全了。
瓊霄仙子的身影消散后,山洞里的金光余韻久久未散。村民們陸續(xù)從深處走出來,臉上還帶著劫后余生的恍惚,看向白珠悅和白衣悅的眼神里,多了幾分敬畏與感激。
“剛才那位……真的是仙子嗎?”王嬸喃喃自語,手里還緊緊攥著那把砍柴刀,刀刃上的寒光映著她激動的臉。
張大爺嘆了口氣,看向白珠悅:“這姑娘怕是來歷不凡啊……”
白衣悅沒有心思細想這些,她的注意力全在白珠悅身上。她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對方的額頭,驚喜地發(fā)現(xiàn)溫度確實降了不少,雖然依舊滾燙,卻已不像剛才那般灼人。
“珠悅,醒醒……”她輕聲呼喚著,指尖輕輕拂過白珠悅汗?jié)竦聂W發(fā)。
或許是仙子的力量仍在,或許是危機解除后的安心,白珠悅的睫毛輕輕顫了顫,緩緩睜開了眼睛。她的眼神還有些迷茫,看了看周圍的山洞,又看向白衣悅,聲音沙?。骸敖恪覀儭踩耍俊?/p>
“安全了!都安全了!”白衣悅喜極而泣,一把抱住她,“剛才有位仙子救了我們,老貘跑了!”
白珠悅愣了愣,腦海里似乎閃過一些模糊的片段——粉色的裙擺,溫暖的指尖,還有一句溫柔的“乖,不怕”。她皺著眉想了想,卻什么也記不起來,只覺得心里莫名地安定。
“先養(yǎng)好精神。”白衣悅扶她坐起來,讓她靠在自己懷里,又從背包里找出最后一點水,喂她喝了幾口,“等你好點了,我們就想辦法下山。”
村民們也圍了過來,七嘴八舌地說著剛才的奇遇,語氣里滿是慶幸。張大爺更是拍著胸脯說:“等出去了,我一定給仙子立個牌位,日日供奉!”
山洞外的天色漸漸放晴,陽光透過洞口的縫隙灑進來,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??諝庵袕浡嗤梁筒菽镜那逍職庀?,取代了之前的腥氣和霉味。
白珠悅靠在白衣悅懷里,聽著大家的交談,精神漸漸恢復(fù)了些。她看著洞口的陽光,忽然想起了出發(fā)時的情景——那時她們帶著好奇和期待走進山林,如今卻經(jīng)歷了這么多驚心動魄的事。
“姐,”她輕聲說,“等回去了,我們再也不來野外露營了?!?/p>
白衣悅笑了,揉了揉她的頭發(fā):“好,聽你的?;厝ヒ院?,我們先去吃頓好的,彌補一下這幾天受的苦?!?/p>
兩人相視而笑,眼里的疲憊漸漸被對未來的憧憬取代。
休息了大半天,白珠悅的燒徹底退了。在村民的指引下,她們找到了一條相對好走的下山路徑。告別時,張大爺硬是塞給她們一袋烤好的紅薯,說是感謝她們的救命之恩。
下山的路走得很順利。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,林間的積雪開始融化,露出底下的青草嫩芽,一派生機盎然。白珠悅和白衣悅手牽著手,一步步往山外走,身后的觀音寺和山洞漸漸消失在視野里,那些關(guān)于老貘、空村和仙子的記憶,仿佛都成了一場離奇的夢。
當(dāng)看到山腳下熟悉的公路時,兩人都松了口氣。遠處傳來汽車的鳴笛聲,那是屬于城市的聲音,此刻卻讓人覺得無比親切。
“我們回來了?!卑滓聬偪粗字閻偅θ轄N爛。
白珠悅點點頭,回握住她的手,指尖傳來溫暖的觸感。這趟寒假的野外生存,遠比她們想象的驚險,卻也讓她們的心貼得更近。
陽光灑在兩人身上,將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,一路延伸向遠方。屬于她們的故事,還在繼續(xù)。
車子駛進熟悉的城區(qū),高樓林立,車水馬龍,與山林的寂靜荒涼形成鮮明對比。白珠悅和白衣悅坐在后座,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,一時有些恍惚,仿佛剛從一場漫長的夢里醒來。
“快到了?!卑滓聬傒p聲說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背包帶——那里面還裝著張大爺塞給她們的紅薯,溫?zé)岬挠|感仿佛還帶著山間的余溫。
白珠悅“嗯”了一聲,目光落在前方那棟高聳入云的建筑上。玻璃幕墻在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芒,樓頂?shù)摹鞍资霞瘓F”四個大字清晰可見,那是她們從小長大的地方,也是母親白伊莎執(zhí)掌商業(yè)帝國的核心。
車子平穩(wěn)地停在集團大廈門口,門童恭敬地上前打開車門。兩人走下車,身上還穿著沾滿塵土的沖鋒衣,與周圍西裝革履的人群格格不入,引來幾道好奇的目光。
“走吧?!卑滓聬偫死字閻偟氖?,率先往大廈里走。
前臺小姐看到她們,先是一愣,隨即認出了這兩位集團的千金,連忙起身:“大小姐,二小姐,你們回來了!總裁正在頂樓開會……”
“我們直接上去找她?!卑滓聬傉Z氣平靜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。
電梯飛速上升,鏡面倒映出兩人略顯憔悴卻眼神明亮的臉。白珠悅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發(fā),心里竟有些緊張——這次回來,她們不再是單純的“學(xué)霸?;ā保枪餐?jīng)歷過生死的姐妹。
電梯門打開,頂層的走廊安靜而肅穆。總裁辦公室的門虛掩著,里面?zhèn)鱽戆滓辽练€(wěn)干練的聲音,正在布置工作。
白衣悅深吸一口氣,輕輕推開了門。
辦公室里的人都轉(zhuǎn)過頭來,看到門口的兩人,皆是一驚。白伊莎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,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,氣場強大,此刻看到女兒們風(fēng)塵仆仆的樣子,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,隨即恢復(fù)了鎮(zhèn)定,對著下屬們說:“會議暫停,你們先出去。”
下屬們識趣地退了出去,辦公室里只剩下她們?nèi)恕?/p>
“媽?!卑字閻傁乳_了口,聲音還有些沙啞。
白伊莎站起身,快步走到她們面前。她仔細打量著兩個女兒,看到她們臉上的疲憊和沖鋒衣上的污漬,眉頭微蹙,語氣卻帶著掩飾不住的關(guān)切:“怎么弄成這樣?不是去野外實踐嗎?出什么事了?”
白衣悅走上前,輕輕抱住母親:“媽,我們沒事,就是遇到了點小麻煩,不過都解決了?!?/p>
白伊莎身體一僵,隨即抬手拍了拍她的背,又看向白珠悅,目光落在她手腕上一道淺淺的劃痕上——那是躲在樹洞時被樹枝劃破的。她伸手輕輕碰了碰,聲音放軟了許多:“受委屈了?!?/p>
這句簡單的話,讓白珠悅瞬間紅了眼眶。從小到大,母親總是忙于工作,很少有這樣溫柔的時刻。她搖搖頭:“沒有,我們互相照顧,挺好的。”
白伊莎看著兩個女兒緊握的手,眼神復(fù)雜。她知道自己平時對她們要求嚴格,總希望她們能成長為獨當(dāng)一面的人,卻忘了她們終究還是需要依靠的孩子。
“先回家洗澡換衣服,我讓廚房準備了你們愛吃的菜?!卑滓辽砷_白衣悅,語氣恢復(fù)了平日的溫和,“有什么事,回家再說。”
“嗯!”兩人異口同聲地應(yīng)道。
走出辦公室時,夕陽正透過落地窗灑進來,給整個房間鍍上一層暖金色。白珠悅回頭看了一眼母親的背影,她正站在窗前,望著遠方的天際線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“走吧?!卑滓聬偫死氖帧?/p>
姐妹倆并肩走進電梯,臉上都帶著釋然的笑容。山林里的驚險與詭異仿佛被關(guān)在了門外,此刻,她們只想回到那個有熱飯、有暖床的家,在母親身邊,好好感受這份失而復(fù)得的安穩(wěn)。
屬于她們的另一段生活,即將在熟悉的港灣里重新展開。
車子駛出市中心,停在一家露天燒烤攤前。傍晚的風(fēng)帶著些許涼意,卻吹不散炭火的香氣和熱鬧的人聲。白伊莎摘下墨鏡,看了眼蹦蹦跳跳跑向攤位的兩個女兒,嘴角難得漾起一抹柔和的笑。
“老板,要二十串烤筋、十串脆骨,再來幾串烤蔬菜?!卑滓辽叩阶肋呑?,聲音褪去了辦公室的嚴肅,多了幾分煙火氣,“再來三瓶汽水。”
“媽,我要加兩串烤雞翅!”白衣悅趴在冰柜前,指著里面的速凍雞翅喊。
“我要烤茄子,多加蒜蓉!”白珠悅也湊過去補充。
白伊莎笑著點頭:“都加。”
炭火噼啪作響,油脂滴在炭上冒起白煙,裹著孜然和辣椒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鉆。白珠悅看著母親挽起袖口,露出手腕上那塊低調(diào)的手表,正低頭用紙巾擦著桌子,忽然覺得這樣的場景格外珍貴——平時總穿著高跟鞋和西裝的母親,此刻坐在塑料凳上,額前的碎發(fā)被風(fēng)吹得微亂,竟有種說不出的溫柔。
“嘗嘗這個?!卑滓辽f過剛烤好的烤筋,簽子上還冒著熱氣,“小心燙?!?/p>
白珠悅咬了一口,筋道的肉混合著調(diào)料的香,暖意從舌尖蔓延到胃里。她轉(zhuǎn)頭看白衣悅,對方正埋頭對付一串烤雞翅,油汁沾到了嘴角也沒察覺。
“慢點吃,沒人搶。”白伊莎抽了張紙巾,伸手替白衣悅擦了擦嘴角。白衣悅愣了一下,隨即嘿嘿笑起來,把另一串雞翅遞到母親嘴邊:“媽你也吃。”
白伊莎咬了一小口,眼里的笑意更濃了。
“對了媽,”白珠悅忽然想起什么,“我們在山里遇到個穿粉色裙子的姐姐,她還幫我們指了路呢。”
白衣悅也點頭:“是啊,她頭發(fā)好長,笑起來特別溫柔?!?/p>
白伊莎握著汽水的手頓了頓,抬眼看向遠處的路燈,輕聲道:“那是你們的福氣。以后再出門,記得隨時給我發(fā)消息?!?/p>
“知道啦!”兩人異口同聲。
燒烤攤的燈光昏黃,映著三個人的身影。偶爾有晚風(fēng)拂過,帶著烤串的香氣和母女間的笑語。白珠悅看著母親被煙火氣熏得微紅的臉頰,忽然覺得,比起辦公室里那個雷厲風(fēng)行的女總裁,此刻的母親更像母親。
“老板,再來十串烤腰子!”白伊莎揚聲喊道,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松弛。
“媽,你不是不愛吃這個嗎?”白衣悅好奇地問。
“今天例外?!卑滓辽α诵?,看向兩個女兒,“陪你們瘋一次?!?/p>
炭火依舊噼啪響著,將這份難得的溫馨,烙進了每個人的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