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月的風(fēng)裹著碎雪粒子撞在圖書館的玻璃上，發(fā)出細碎的“沙沙”聲，像有人在窗外輕輕翻著書頁。林微把臉往米白色圍巾里縮了縮，指尖捏著一本泛黃的《聶魯達詩選》，在三樓文學(xué)區(qū)的書架間慢慢挪動。暖氣開得很足，可她還是覺得冷——剛才在樓下便利店買熱豆?jié){時，錢夾里只剩三張皺巴巴的十塊錢，付完款后，她攥著找零的兩塊硬幣，指尖凍得發(fā)僵。

“嘩啦——”

腳下突然傳來紙張散落的聲響，林微驚得停下腳步，低頭就看見自己懷里的筆記本掉在了地上，每頁邊緣都畫著小小的星星，此刻正攤開在“夜未央”那一頁，鋼筆字跡被風(fēng)吹得微微發(fā)卷。她蹲下身去撿，手指剛碰到筆記本的封皮，就有一只骨節(jié)分明的手先一步握住了本子邊緣。

“你的？”

男生的聲音像剛煮好的熱牛奶，帶著點溫吞的暖意。林微抬頭，撞進一雙很亮的眼睛里，睫毛很長，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。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的沖鋒衣，拉鏈拉到胸口，露出里面洗得發(fā)白的白色T恤，領(lǐng)口印著模糊的“物理系實驗中心”字樣。手指上沾著點藍色的墨水，指節(jié)處有一道淺淺的疤痕，像是被什么東西劃到過。

“是、是我的，謝謝?！绷治⒌穆曇粲悬c發(fā)顫，趕緊把筆記本接過來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，溫溫的，和她冰涼的指尖形成鮮明對比。她快速把筆記本抱在懷里，像護住什么寶貝似的，“不好意思，我沒拿穩(wěn)。”

“沒事?！蹦猩α诵Γ冻鰞深w小小的虎牙，“你也喜歡星星？”他指了指筆記本封面上的星星圖案，那是林微用銀色馬克筆一點點畫的，畫得不算好看，邊緣還有點歪歪扭扭。

林微愣了愣，下意識點頭：“嗯，覺得……星星很安靜?！彼鋵崨]好意思說，她喜歡星星是因為小時候外婆總說，去世的人會變成星星，掛在天上看著自己在意的人。外婆走了三年，她就畫了三年星星，筆記本的每一頁邊緣，都藏著一顆小小的星。

男生沒追問，只是指了指斜前方的座位：“我在那邊坐，要是再掉東西，喊我一聲就行?！彼f完，轉(zhuǎn)身往那個靠窗的位置走，背影很挺拔，走路時肩膀會微微前傾，像是總在著急趕什么路。

林微看著他的背影，抱著筆記本站了好一會兒，才找了個離他不遠的座位坐下。她把《聶魯達詩選》放在桌上，翻開筆記本，剛才被男生碰過的那一頁，字跡好像都變得暖了些。她偷偷抬眼往男生的方向看，看見他從背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《電磁學(xué)》，還有一個掉了漆的銀色保溫杯，放在桌角。

接下來的一周，林微每天都會在下午三點準(zhǔn)時出現(xiàn)在圖書館三樓，每次都能看見那個男生坐在靠窗的位置。她慢慢知道了他叫陳嶼，是物理系大三的學(xué)霸，聽說專業(yè)課成績總是年級第一，還拿過全國大學(xué)生物理競賽的金獎。有時她會看見他在草稿紙上飛快地寫著公式，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很輕，卻格外有力量；有時他會接電話，聲音壓得很低，語氣里帶著點她聽不懂的疲憊，掛了電話后，會盯著窗外的雪看很久，眉頭輕輕皺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