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春末的陽光已經(jīng)有了些許暖意,透過稀疏的櫻花樹枝,在廊下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本丸一片寧靜,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,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、歌仙兼定教導短刀們俳句的吟誦聲。
鶴球坐在他常待的廊下位置,小短腿懸在空中,輕輕晃蕩。他手里捏著一片剛剛飄落的、完整的櫻花瓣,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柔軟的花瓣邊緣。
他的目光,卻不在花上,而是悄悄地、一下一下地,瞟向不遠處正倚著柱子小憩的三日月宗近。
這位天下五劍之一的付喪神,似乎在任何環(huán)境下都能安然入睡。他姿態(tài)優(yōu)雅地靠著,雙眸輕闔,長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,
唇角甚至還帶著一絲慣有的、悠然的弧度。陽光落在他深藍色的出陣服和新月紋飾上,仿佛連時光都為他放緩了腳步。
一切都很好,很平靜。
但鶴球心里,有一點小小的、陌生的東西,像被春風鼓脹的種子,正在悄悄探頭。
那是一種……想要做點什么的沖動。
不是出于恐懼的順從,不是討好的表現(xiàn),而是……一種純粹的、想要打破這片過于完美平靜的念頭。很微弱,卻執(zhí)拗地存在著。
在他的“故鄉(xiāng)”,任何超出“乖鶴球”設(shè)定的行為都會招致可怕的后果。但在這里……
他偷偷看了一眼自己之前因為靈力復蘇而隱約抽長、此刻又恢復原狀,但似乎靈活了不少的手指。在這里,打破東西,好像……也沒關(guān)系?
這個認知讓他心臟微微加速跳動。
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三日月宗近身上,最終,定格在對方那縷總是優(yōu)雅垂在胸前的、帶著金色流蘇的發(fā)穗上。
一個極其微小、甚至算不上計劃的“計劃”,在他心里成型了。
他屏住呼吸,像一只準備撲擊獵物的小貓,悄無聲息地從廊板上滑下來。他踮著腳尖,利用廊柱和陰影的掩護,一點點地、極其緩慢地挪近。
每一步都輕得如同羽毛落地,金色的眼眸緊緊盯著三日月的臉,確認對方呼吸平穩(wěn),沒有絲毫醒轉(zhuǎn)的跡象。
終于,他挪到了三日月身邊。那縷金色的流蘇近在咫尺,隨著呼吸微微顫動。
鶴球伸出他那只小小的、曾經(jīng)只會用來抓緊衣角或者捂住嘴巴道歉的手,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發(fā)抖。他小心翼翼地、用最輕的力道,捏住了那縷流蘇的末端。
然后,他另一只手從口袋里掏出那片被他捏得溫熱的櫻花瓣,屏住呼吸,將它極其輕巧地、系在了流蘇的末端。
粉色的花瓣襯著金色的流蘇,意外地和諧,甚至有點……可愛?
做完這一切,鶴球像被燙到一樣迅速縮回手,心臟在胸腔里“咚咚”直跳,幾乎要撞出來。
他不敢再看,轉(zhuǎn)身就用最快的速度、依舊踮著腳尖,“嗖”地一下溜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,重新坐好,小手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放在膝蓋上,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。
他低垂著頭,耳朵卻豎得尖尖的,緊張地捕捉著身后的動靜。
時間一點點過去,什么也沒發(fā)生。三日月依舊安穩(wěn)地睡著,只有風偶爾拂動他系著花瓣的發(fā)穗。
就在鶴球以為自己的“惡作劇”失敗,或者根本無人在意時,他聽到了一聲極輕、極愉悅的低笑。
那笑聲來自三日月宗近。他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睜開了眼睛,那雙盛著新月的眼眸清明含笑,正低頭,用手指輕輕捻起自己發(fā)穗末端的那片櫻花瓣。
他沒有看向鶴球,只是望著那片花瓣,語氣帶著一如既往的從容,卻又似乎多了點別樣的意味:
三日月宗近“哈哈哈哈…真是風雅十足的‘驚嚇’呢。”
三日月宗近“春天果然是個,會帶來意外之喜的季節(jié)啊?!?/p>
他的聲音不大,但在靜謐的午后格外清晰。
幾乎是同時,旁邊另一根廊柱后面,探出了加州清光憋笑憋得通紅的臉。他對著鶴球的方向,無聲地、用力地豎起了大拇指,眼睛里閃爍著“干得漂亮!”的興奮光芒。
而更遠處,原本似乎在專心擦拭本體的大和守安定,嘴角也明顯地上揚了一個弧度。
壓切長谷部抱著一疊剛?cè)淼奈募闹魑葑叱?,目光掃過三日月發(fā)梢的櫻花,又看了一眼坐在廊下、雖然低著頭但耳尖明顯泛紅的鶴球,
他腳步頓了頓,什么也沒說,只是那總是緊抿的唇線,似乎柔和了那么一瞬。
鶴球依舊低著頭,小手緊緊攥著衣角。但這一次,不是因為恐懼或準備道歉。
一種陌生的、溫熱的、帶著一點點刺激和大量不知所措的暖流,正從他心底咕嘟咕嘟地冒出來。臉上有點燙,耳朵也有點燙,但……感覺并不壞。
他甚至能感覺到,自己那總是僵硬嘴角,正在不受控制地、非常非常輕微地向上彎起。
他好像……成功地,完成了一次“惡作劇”?
沒有斥責,沒有懲罰,只有三日月帶著笑意的評價,清光無聲的贊許,和周圍空氣中彌漫開的、一種了然又縱容的溫暖氛圍。
原來,這就是“驚嚇”的感覺嗎?
不是帶來痛苦和恐懼,而是……這樣一點點小小的、讓心跳加速,最后卻會讓人忍不住想微笑的……東西?
鶴球偷偷抬起一點眼簾,從睫毛的縫隙里,看向那片依舊綴在三日月亮發(fā)穗上的櫻花瓣。
粉色的,柔軟的,在陽光下幾乎透明。
就像他此刻心里,那片剛剛萌芽的、名為“自我”的羽毛,輕飄飄的,卻真實地存在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