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家老宅家宴結(jié)束后，封景夜送何嘉回公寓。車里沒開音樂，只有引擎平穩(wěn)的低鳴，窗外的街燈透過車窗，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——他沒提剛才她在走廊久留的事，也沒問陳停安為什么會出現(xiàn)在老宅附近，只在快到公寓樓下時，輕聲說：“下周一起去趟何家老宅，何叔說要談合作細節(jié)?！?/p>

“好。”何嘉應得平靜，目光落在窗外掠過的騎樓上——那些老舊的建筑，讓她想起貧民窟的巷弄，想起許蘇牽著她的手，在巷口買烤紅薯的日子。

車停穩(wěn)后，封景夜沒立刻讓司機開車門，反而轉(zhuǎn)頭看向她：“那天在老宅走廊，你沒事吧？”他聲音很輕，沒提封老爺子，沒提照片，只問“有沒有事”——像在小心翼翼地避開她不想說的話題，只撿最穩(wěn)妥的關(guān)心。

何嘉心里暖了暖，搖搖頭：“沒事，就是有點悶。”她沒說假話，卻也沒說全——走廊里的秘密像塊石頭壓在心上，悶得她喘不過氣，可面對他的關(guān)心，她實在說不出“我在查自己的身世”這種話。

封景夜“嗯”了一聲，沒再追問，抬手按了下車窗邊的按鈕，讓司機開門：“上去吧，早點休息。”

何嘉推開車門，剛走了兩步，又回頭——封景夜還坐在車里，側(cè)頭看著她，琥珀藍的瞳孔在夜色里顯得格外亮，像在確認她真的沒事。她頓了頓，輕聲說：“你也早點回去?！?/p>

他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彎，點頭：“好?！?/p>

看著車子消失在夜色里，何嘉才轉(zhuǎn)身走進公寓樓。林薇在客廳留了燈，茶幾上放著一張便簽，寫著“明天約了下午茶，記得來”。她拿起便簽，指尖摩挲著字跡——只有林薇，會這樣不管不顧地記著她的喜好，不用她偽裝，不用她克制。

第二天下午的下午茶，約在尖沙咀一家隱蔽的英式茶館。林薇早早坐在靠窗的位置，看見何嘉進來，立刻揮揮手：“這邊！我點了你最愛的伯爵茶和司康！”

何嘉坐下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——溫熱的茶水滑過喉嚨，壓下了心里的悶意。林薇看著她的臉色，皺起眉：“怎么回事？臉色這么差？封家老宅家宴出什么事了？”

她猶豫了一下，還是沒說照片和封門霆的事，只含糊道：“沒什么，就是應付長輩太累了?！?/p>

林薇顯然不信，卻沒再追問，轉(zhuǎn)而說起別的：“對了，陳停安昨天找過我?！?/p>

何嘉捏著茶杯的手頓了頓：“他找你做什么？”

“還能做什么，問你好不好?！绷洲贝亮舜了究瞪系哪逃?，語氣有點酸，“說你最近好像有心事，讓我多陪陪你——你說他是不是對你太上心了？明明知道你和封景夜結(jié)婚了，還這么惦記?！?/p>

何嘉沒接話——她現(xiàn)在最怕聽到“陳停安”這三個字，怕一提起，就會想起走廊里他那句“別查，對你不好”，想起他眼里藏不住的疼惜。她總覺得，陳停安知道的事，比她想的要多，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說，只像個影子，遠遠地看著她，提醒她“小心”。

“對了，下周何家老宅的事，你別太當回事。”林薇忽然正經(jīng)起來，看著她，“我爸說何振明最近急著跟封家敲定碼頭合作，肯定會逼你做這做那，你別硬扛，不行就找封景夜——他要是真對你有點意思，肯定會護著你?！?/p>

何嘉點點頭——她也知道，何振明不會放過這次機會，可她不想再用“合作”當借口，去靠近封景夜。馬爾代夫的那些暖意，老宅走廊里他指尖的溫度，已經(jīng)讓她分不清“義務”和“真心”，她怕再摻雜利益，連這點模糊的暖意，都會變得不純粹。

接下來的幾天，日子過得平靜。封景夜沒再主動找她，只在微信上發(fā)過兩條消息——一條是“何家老宅的時間定在周四下午”，另一條是“天氣預報說周四有雨，帶把傘”。都是簡潔的陳述句，沒半點多余的情緒，卻讓何嘉每次看見，心里都泛起一絲淺淡的暖意。

周四下午，果然下起了小雨。何嘉按約定時間到何家老宅時，封景夜已經(jīng)在了——他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，穿著黑色西裝，手里捏著一把黑色的傘，顯然是剛到?？匆娝M來，他沒說話，只把傘遞過來，傘柄還是溫的，顯然是剛才一直攥在手里。

何振明從書房出來，笑著迎上來：“景夜，嘉嘉，來了？快坐，合作草案我已經(jīng)準備好了，我們聊聊細節(jié)?！彼Z氣熱絡，眼神卻直往封景夜身上瞟，像迫不及待要把合作敲定。

幾人坐在沙發(fā)上，何振明把草案推到封景夜面前，指著其中一條：“景夜，你看這條，東南亞碼頭的經(jīng)營權(quán)，我們何家要占40%，你看怎么樣？”

封景夜沒看草案，反而看向何嘉——她坐在旁邊，手指無意識地捏著裙擺，顯然是早就知道何振明會提這個要求，卻沒提前跟他說。他心里莫名泛起一絲不爽——不是氣何振明的貪心，是氣她又把自己放在“中間人”的位置，明明為難，卻不肯跟他說一句。

“何叔，”封景夜收回目光，語氣平淡卻帶著壓迫感，“碼頭項目是兩家合作，不是何家單方面要條件。40%的經(jīng)營權(quán)，不合理?！?/p>

何振明的笑容僵了一下，剛想再說什么，封景夜繼續(xù)道：“最多30%，而且要等項目啟動半年后，根據(jù)收益情況再調(diào)整。要是何叔覺得不行，這合作，我們可以再談。”

他語氣沒半分退讓，卻悄悄給了何嘉臺階——沒讓她夾在中間為難，直接把問題攬到自己和何振明之間。何嘉心里一暖，抬頭看向他，剛好撞進他的目光——琥珀藍的瞳孔里沒什么情緒，卻像在對她說“別擔心”。

何振明臉色有點難看，卻也知道封景夜的脾氣——再糾纏下去，說不定連30%都拿不到。他咬咬牙，點頭：“行，30%就30%，但我要景夜你親自簽字?！?/p>

“可以?！狈饩耙箾]猶豫，拿起筆，在草案上簽了字——字跡凌厲，和他的人一樣，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。

談完合作，何振明留他們吃飯，封景夜以“公司還有事”為由拒絕了。兩人走出何家老宅時，雨還沒停。封景夜撐開傘，自然地把傘往何嘉那邊傾——傘很大，卻剛好夠遮住兩人，他的肩膀露在雨里，很快濕了一片。

“你往這邊挪點?！焙渭卫死母觳?，把傘往他那邊推了推。

封景夜沒動，只低聲說：“沒事，我不礙事?！彼_步?jīng)]停，護著她往車的方向走——雨絲落在他的西裝上，暈開一片片深色的痕跡，卻沒讓她沾到半點雨水。

上車后，司機遞來干毛巾。封景夜接過，沒擦自己，反而遞給何嘉：“擦擦頭發(fā)，別著涼。”

何嘉接過毛巾，看著他濕了的肩膀，心里泛起一絲酸澀——這個人，總在這種細節(jié)上，悄悄對她好，卻從不說出口。她拿起毛巾，伸手替他擦了擦肩膀的雨水，動作很輕，帶著點試探的親近。

封景夜的身體僵了一下，沒躲開，任由她的指尖隔著毛巾，落在他的肩膀上——那觸感很輕，卻像帶著溫度，順著肩膀，慢慢傳到心里，暖得他有點發(fā)慌。他轉(zhuǎn)頭看向她，她正低頭專注地擦著，金色的長發(fā)垂落，擋住了她的側(cè)臉，只露出小巧的下巴，認真得像在做什么重要的事。

“好了?！焙渭问掌鹈?，抬頭看向他，剛好撞進他的目光——他的琥珀藍瞳孔里，映著她的影子，沒了平時的冷漠，多了點她讀不懂的溫柔。

車廂里很靜，只有空調(diào)的微風聲。何嘉別開目光，看向窗外——雨還在下，街燈的光在雨幕里暈成一片模糊的暖黃。她忽然覺得，這樣就很好——不用急著揭開秘密，不用急著確認心意，就像現(xiàn)在這樣，在日常的分寸里，慢慢靠近，慢慢感受，哪怕只有這點淺淡的暖意，也足夠讓她撐過那些藏在暗處的暗流。

車快到何嘉公寓樓下時，封景夜忽然開口：“周末有空嗎？”

何嘉回頭，看向他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“爺爺讓我們回老宅吃飯，”他頓了頓，補充道，“說是……想嘗嘗你做的菜?！彼麤]說，其實是他自己跟爺爺提的——想再看看她在廚房的樣子，想再嘗嘗她做的東西，想找個“合理”的借口，再和她多待一會兒。

何嘉愣了愣，隨即點頭：“好，我準備一下?！?/p>

封景夜看著她的笑臉，嘴角悄悄彎了彎——雨還沒停，可他心里的那點不爽和煩躁，早就被她剛才擦肩膀的動作，和此刻的笑臉，沖得一干二凈。他忽然覺得，那些藏在暗處的秘密和暗流，好像也沒那么可怕——只要她在身邊，慢慢來，總會有清楚的那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