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昭抬眸,目光落在她剛畫完的飛天飄帶上:“線條太軟,少了點(diǎn)筋骨?!?/p>
月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,隨即了然:“大師說得是。”她沒有辯解,反而認(rèn)真點(diǎn)頭,“是我考慮不周,這迦蘭寺的壁畫,該有雪域的蒼茫氣才對。改日我重畫?!?/p>
她的坦然讓玄昭微怔。他本是隨口一說,甚至帶著點(diǎn)下意識的挑剔——這三年來,他看什么都不順眼,尤其是這種過于柔和的東西,總讓他想起那些枉死的部下。
可她沒有惱,也沒有追問,只是平靜地接受了。
“不必。”玄昭移開視線,“施主的畫,有施主的意趣?!?/p>
月徊笑了笑,沒再提。她收拾好畫筆,道:“時辰不早,我先回去了。若是大師覺得哪里不妥,隨時派人告訴我?!?/p>
她走后,玄昭站在壁畫前,看了許久。那飛天的眉眼溫柔,帶著悲憫,像在俯視眾生,又像在……憐憫他。
自那以后,兩人偶爾會遇見。
有時是在寺前的菩提樹下,月徊坐著看經(jīng)(她總說“看不懂,只覺得字好看”),玄昭經(jīng)過時,會停下腳步,為她講解幾句晦澀的經(jīng)文。他講經(jīng)時聲音會放柔些,只是講完后,又恢復(fù)那副疏離的樣子。
有時是在山腳下的小溪邊,月徊在洗畫筆,玄昭去挑水。她會笑著問:“大師今日挑水,是為了給后廚熬粥嗎?昨日的青稞粥,放了點(diǎn)蜜,很好喝?!?/p>
他會“嗯”一聲,然后聽到她又說:“我從阿婆家換了些新采的菌子,晚上做菌子湯,大師若不嫌棄,可來風(fēng)語小筑坐坐?”
他從不應(yīng)允,她也從不勉強(qiáng),只是下次見面時,會提著一小罐湯,托他帶給那位當(dāng)沙彌的小和尚?!敖o圓覺的,他上次說想喝?!?/p>
圓覺便是藥鋪掌柜的兒子,總愛圍著月徊轉(zhuǎn),說她畫的老虎比寺里的壁畫還威風(fēng)。
玄昭接過湯罐,入手溫?zé)?,還帶著淡淡的菌香。他知道,這是借口。風(fēng)語小筑到寺廟不過半刻路,月徊若真想給圓覺,大可自己送來。
她只是在給他臺階,一個不必破戒赴約,又能感受到那份暖意的臺階。
寺里的其他僧人也漸漸喜歡上這個溫柔的女畫師。管事僧常說:“月施主一來,咱們這迦蘭寺都多了幾分人氣?!边B最古板的住持,見了月徊,也會多念一句“阿彌陀佛,施主心善”。
甚至有香客見了月徊,會忍不住打聽:“那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?生得真好,性子也好?!?/p>
每當(dāng)這時,月徊只是淺淺一笑:“萍水相逢,何必知根知底。”
她像一陣風(fēng),來了,帶來了暖意,卻又讓人抓不住。
玄昭的心湖,本是冰封的雪域,卻被這陣不疾不徐的風(fēng),吹起了一絲漣漪。他開始在去曬經(jīng)閣時,下意識地看一眼壁畫;在挑水時,會留意溪邊是否有那個洗畫筆的身影;在講經(jīng)時,會不自覺地放慢語速,想讓她多待一會兒。
【系統(tǒng)提示:目標(biāo)好感度30%,執(zhí)念萌芽中。】
月徊聽到機(jī)械音時,正在給窗臺上的格?;菜Q┯虻幕ㄩL得慢,她來時種下的種子,如今才剛冒出嫩芽。
她輕輕撫摸著葉片,眼底平靜無波。
這才只是開始。
而此時的玄昭,正站在藏經(jīng)閣的窗前,望著山腳下那座小小的風(fēng)語小筑。炊煙裊裊,在藍(lán)天下散開,像極了她畫里的意境。他握緊了手中的念珠,指節(jié)泛白,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嘆息,很快被風(fēng)吹散在經(jīng)卷的墨香里。
謝謝這位寶子的打賞?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