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稱“老刀”的中年男人站在幾步開外，目光銳利如鷹。他身后幾名隊員分散站位，看似隨意，卻隱隱封住了所有可能的退路。雨水順著他們的防水服滴落，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。

陳雪的手在背后緊緊攥著匕首，指尖發(fā)白。她強迫自己迎上老刀的目光，聲音因緊張而沙?。骸罢勈裁?？你們是誰？”

老刀沒有直接回答，而是指了指她腰間露出的金屬典籍一角：“那本書，是‘守夜人’的遺產(chǎn)。你能帶著它出現(xiàn)在這里，說明鄭雄的計劃失敗了?！彼恼Z氣平靜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(quán)威，“我們追蹤‘零號船塢’的能量異動很久了。最后一次大規(guī)模能量爆發(fā)的位置，就在這片海域深處。而你，是唯一從那里出來的人?！?/p>

陳雪心臟狂跳。他們知道“守夜人”！他們甚至能追蹤到“波塞冬”的能量爆發(fā)？這些人的背景深不可測。

“鄭雄呢？”老刀追問，眼神緊鎖著她。

“……死了?！标愌┩鲁鰞蓚€字，盡可能保持冷靜，“‘熔爐’的核心……過載崩潰。”她隱瞞了林默和“種子”的細節(jié)，這是她必須守住的底線。

老刀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、難以捉摸的情緒，像是松了口氣，又像是……遺憾？他微微頷首：“崩潰是意料之中的結(jié)局。他觸碰了不該觸碰的力量?！彼掍h一轉(zhuǎn)，“但崩潰的余波和殘留的數(shù)據(jù)，依然是極度危險的隱患。我們需要知道具體發(fā)生了什么，尤其是……‘鑰匙’的下落?！?/p>

“鑰匙”兩個字讓陳雪渾身一僵。他們連這個都知道！

“我不知道什么鑰匙?！彼仓^皮否認，“我只是個逃出來的實驗體?！?/p>

老刀嘴角勾起一絲幾乎沒有弧度的笑，像是看穿了她的謊言。“陳雪女士，不必緊張。我們不是鄭雄，我們對控制‘鑰匙’或掠奪力量沒有興趣?！彼质疽馍砗箨爢T收起隱隱的敵意，“我們的目的，是‘ containment ’——收容、控制、防止那些遠古的、人類無法理解的力量再次失控，危害世界。鄭雄是第一個玩火自焚的，但絕不會是最后一個?！?/p>

“守夜人”？“Containment”？陳雪腦中飛速旋轉(zhuǎn)。難道存在一個專門處理超自然或遠古文明遺留物威脅的秘密組織？哥哥鄭宏宇知道他們的存在嗎？

“我憑什么相信你？”陳雪沒有放松警惕。

“你可以不信。”老刀坦然道，“但你現(xiàn)在別無選擇。你的通訊器壞了，孤身在這片連航線都不經(jīng)過的海域，靠你自己，活不過三天。跟我們走，至少能保證你的安全，并且……”他頓了頓，目光深邃地看向她，“或許能幫你找到你哥哥鄭宏宇的下落。”

哥哥！陳雪瞳孔驟縮。他們連哥哥都知道！這是誘餌，還是真的掌握了線索？

內(nèi)心的掙扎如同海嘯。跟這些人走，無異于剛出狼窩又入虎穴，但拒絕，等待她的很可能就是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荒島上。而且，哥哥的下落……她無法放棄任何一絲希望。

良久，她深吸一口氣，松開了緊握的匕首，但依舊緊抱著那本金屬典籍?！拔腋銈冏?。但我要知道你們到底是誰，以及我哥哥的消息。”

老刀點了點頭，算是達成了暫時的協(xié)議。“上船再說?！?/p>

登上那艘外表樸素的調(diào)查船，內(nèi)部卻讓陳雪暗暗心驚?？此破胀ǖ呐撌冶澈螅[藏著極其先進的生命維持系統(tǒng)、能量探測陣列和武裝到牙齒的防御工事。船員們行動高效、沉默寡言，眼神中帶著一種經(jīng)歷過嚴酷訓(xùn)練的銳利和淡漠。這絕不是一般的科研船。

陳雪被安置在一間簡潔但設(shè)施齊全的艙室內(nèi)，有獨立的衛(wèi)浴和醫(yī)療設(shè)備。一名穿著白色制服、表情溫和的女醫(yī)生為她做了全面檢查和處理傷口，動作專業(yè)，但一言不發(fā)。

稍事安頓后，老刀單獨來到了她的房間。他關(guān)上門，隔絕了外面的聲音，艙內(nèi)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鳴。

“我們是‘守夜人’，”老刀開門見山，遞給她一個平板電腦，上面顯示著一個極其復(fù)雜的、類似家族樹狀圖的組織結(jié)構(gòu)，頂端標記著一個抽象的、由星辰和鎖鏈構(gòu)成的徽記，“一個存在了數(shù)個世紀的國際性秘密組織。我們的使命，是監(jiān)控、研究并在必要時‘收容’全球范圍內(nèi)出現(xiàn)的、具有潛在現(xiàn)實扭曲效應(yīng)的異?，F(xiàn)象、物品或個體（Anomalies）?！闾柎瑝]’和其下的‘波塞冬’方舟，是我們最高級別的監(jiān)控目標之一，代號‘深淵低語’?！?/p>

陳雪看著屏幕上滾動的、觸目驚心的檔案摘要——從“零號船塢”的早期勘探，到鄭雄的“熔爐”計劃，甚至包括一些她都不知道的、關(guān)于“波塞冬”方舟來源的推測（指向一個早已湮滅的遠古地外文明）……信息詳盡得可怕。這個組織的觸角和情報能力，遠超她的想象。

“鄭雄的失敗，在我們的預(yù)料之中，但他的瘋狂加速了進程?！崩系妒掌鹌桨澹砬閲烂C，“‘波塞冬’方舟的靜滯狀態(tài)只是暫時的。它的核心，‘種子’，是一個活性的、具有高度智能和潛在意識的信息-能量集合體。鄭雄的暴力破解，就像用錘子砸一顆精密炸彈，雖然沒當場爆炸，但內(nèi)部結(jié)構(gòu)已經(jīng)受損，穩(wěn)定性大打折扣。它現(xiàn)在就像一個……被驚醒的、受了傷的巨獸，隨時可能再次失控。”

“那我們該怎么辦？”陳雪感到一陣寒意。

“首先，我們需要你提供‘種子’當前狀態(tài)的第一手數(shù)據(jù)，以及……‘鑰匙’的最終去向?！崩系兜哪抗庠俅巫兊娩J利，“林默，他是不是……成為了穩(wěn)定‘種子’的關(guān)鍵？”

陳雪沉默了。她知道瞞不過去，但說出真相，等于將林默的命運完全交到這群陌生人手中。

老刀似乎看穿了她的顧慮，語氣緩和了一些：“我理解你的警惕。但我可以告訴你，我們對‘鑰匙’本身沒有惡意。從我們的研究來看，高契合度的‘鑰匙’與‘種子’的深度結(jié)合，或許是維持其長期穩(wěn)定的唯一可行方案。我們擔(dān)心的，是這種結(jié)合是否徹底，以及‘種子’本身意識是否因此產(chǎn)生不可預(yù)測的變異。我們需要評估風(fēng)險等級?！?/p>

他停頓了一下，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：“至于你哥哥鄭宏宇……我們有理由相信，他并沒有死在‘熔爐’里。在最后一次能量爆發(fā)前，我們監(jiān)測到有一艘未經(jīng)識別的小型潛航器從‘零號船塢’的備用通道逃離。信號特征，與你哥哥早期使用的實驗艇吻合?！?/p>

陳雪猛地抬頭，眼中爆發(fā)出難以置信的光芒：“他還活著？！他在哪里？”

“信號消失在公海的一片強磁干擾區(qū)，我們失去了追蹤。”老刀坦言，“那片區(qū)域情況復(fù)雜，有多股勢力活動跡象。找到他需要時間和資源。但只要你配合我們的工作，守夜人的情報網(wǎng)會全力搜尋他的下落?！?/p>

這是交換條件。用合作換取哥哥的生還希望。

陳雪看著老刀深邃而難以捉摸的眼睛，又低頭看了看懷中冰冷的金屬典籍。她知道自己沒有多少選擇余地。為了哥哥，也為了或許還有一線渺茫希望的林默，她只能踏上這條與虎謀皮的路。

“……我配合。”她最終艱難地吐出這三個字。

老刀點了點頭，臉上看不出喜怒：“明智的選擇。好好休息，明天開始，我們需要你詳細回憶并記錄在‘波塞冬’核心發(fā)生的一切細節(jié)?！?/p>

他起身離開，艙門輕輕合上。

陳雪獨自坐在床邊，感受著船體輕微的搖晃。窗外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大海。她從一個絕境逃出，又主動步入了另一個充滿未知的牢籠。但這一次，她手中至少握住了一些籌碼，和一絲微弱卻真實的光亮。

未來的路注定不會平坦，但為了珍視的人，她必須走下去。

（第七十九章 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