敦的匕首還躺在地上,手心全是汗。
那人站在通風口下面,白手帕輕輕掩著唇角,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:“D-07,你比我想象中快?!?/p>
話音剛落,空氣忽然一沉。
敦還沒來得及彎腰去撿刀,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壓下來,仿佛整條街的重量都砸在了他肩上。膝蓋一軟,整個人被狠狠按進地面,碎石擦過臉頰,耳朵嗡嗡作響,什么都聽不清。
巷子外的路燈接連炸裂,火光一閃,又迅速熄滅。
一個矮小的身影踩著塌陷的路面走來,黑色禮帽壓得很低,紅色圍巾在風里輕輕一揚。
“太宰那家伙,還真讓你活下來了。”中原中也停下腳步,抬起右手,掌心朝上,“可惜,我不打算讓你繼續(xù)活著?!?/p>
話音落下,敦腳下的水泥地轟然裂開,三道裂縫像蛛網(wǎng)般蔓延出去,整條街道仿佛被巨錘砸中的玻璃,瞬間下陷。他本能地側(cè)身翻滾,可右手剛撐住地面,繃帶就崩開了,鮮血順著指尖滴進磚縫。
就在那一瞬,鼻腔像是被什么刺穿。
金屬味、機油味,還有硝煙混著舊皮革的氣息,撲面而來。
敦猛地抬頭。
中也已經(jīng)躍起,雙手高舉,一團漆黑如墨的重力球在他頭頂旋轉(zhuǎn),周圍的集裝箱開始緩緩離地漂浮。
就是現(xiàn)在!
敦張開嘴,喉嚨深處爆發(fā)出一聲低吼——不是人類的聲音,也不是白虎的咆哮,而是一種撕裂空氣般的震顫聲波。環(huán)形氣浪從他口中炸開,撞上路燈,燈柱扭曲斷裂;掀飛兩米外的貨箱,鐵皮像紙片一樣卷曲翻飛。
中也的帽子在半空中炸成碎片。
他落地時踉蹌了一步,抬手扶住額頭,指尖沾了點血。低頭看了眼掌心,又冷冷盯住敦。
“你這災(zāi)星……倒真有點本事?!?/p>
不等敦喘口氣,地面再次隆起。這次是整條街的瀝青像海浪般翻卷,電線桿傾斜倒塌,遠處居民樓的窗戶接二連三炸裂。二樓傳來女人的尖叫,緊接著是孩子的哭喊。
敦被狠狠甩到墻角,背脊撞上磚堆,嘴里泛起血腥味。他想爬起來,可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鉛,稍微一動就疼得發(fā)抖。
頭頂?shù)闹亓稣谑湛s。
他看見中也站在裂縫中央,雙臂展開,紅圍巾獵獵作響,嘴里哼起一段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旋律——像失真的吉他節(jié)奏,破碎卻帶著執(zhí)拗的節(jié)拍。
敦咬破舌尖,強迫自己清醒。
不能倒在這里。
他撐著墻,單膝跪地,再次張口。這一次,聲波不再擴散,而是壓縮成束,直沖中也胸口。
可就在音流即將命中時,巷口傳來腳步聲。
不緊不慢,踩在碎石上,發(fā)出清晰的“咔、咔”聲。
太宰治從拐角走出來,風衣下擺沾著灰,手里還夾著半截煙。他把煙扔在地上,用鞋尖碾滅,一邊將《完全自殺手冊》塞回口袋,一邊開口:
“喂,中也?!?/p>
聲音不高,卻穩(wěn)穩(wěn)壓過了街道上的轟鳴。
中也的歌聲戛然而止。
“你每次打架都要放背景音樂,吵死了?!碧淄白吡藘刹?,左手插進風衣口袋,右手緩緩抬起,“而且——”
他忽然加速,沖進重力場邊緣。
空氣扭曲了一瞬。
太宰的雙手同時搭上敦和中也的肩膀。下一秒,黑霧潰散,聲波中斷,敦感覺身體一輕,像是從深水里被人撈了出來。
眼前發(fā)黑,意識模糊,身體軟下去的瞬間,聽見太宰冷笑:
“吵死了,你們兩個?!?/p>
中也甩開他的手,后退半步,呼吸粗重,眼神像刀子一樣剜著太宰。
“你他媽又來壞我事?”
“我只是路過?!碧姿砷_敦,任由他滑坐在地,又伸手整理了下袖口,“剛好看到你在欺負小孩子?!?/p>
“小孩子?”中也冷笑,“他剛才差點震碎我的耳膜?!?/p>
“那是進步?!碧讖澭?,一把撈起敦的胳膊扛上肩,“以前他連變身都不敢?!?/p>
敦昏昏沉沉,臉貼著太宰的后背,聽見中也罵了句什么,腳步聲轉(zhuǎn)身要走。
然后是“啪”的一聲輕響。
有什么東西從他口袋里滑出來,掉在碎磚上。
太宰的腳步頓住了。
敦勉強睜開眼,看見一張泛黃的照片躺在地上——少年時期的太宰穿著黑手黨制服,站在雨里,身旁是戴著禮帽的中也,兩人并肩而立,中也的手搭在他肩上。
照片背面有字跡,看不清寫的是什么。
中也回頭,臉色變了。
他快步走回來,彎腰去撿,動作幾乎是慌亂的。
太宰沒攔他。
只是看著他把照片塞回內(nèi)袋,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
“下次不會手下留情?!敝幸捕⒅祝曇魤旱煤艿?,“別以為你能一直護著他。”
太宰沒說話,只是背著敦轉(zhuǎn)身就走。
街道依舊狼藉,路燈殘骸冒著火花,風卷著紙屑在空地上打轉(zhuǎn)。
敦頭一陣陣發(fā)暈,耳邊只剩下太宰的腳步聲和自己微弱的呼吸。
他們穿過廢棄地鐵入口的鐵柵欄,銹跡斑斑的指示牌歪斜掛著,指向幽深的地下通道。
太宰的腳步?jīng)]有停。
敦最后的意識里,只記得背后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。
接著,他的手指抽搐了一下,指尖蹭到了太宰風衣內(nèi)袋的邊緣——那里有塊硬物,像是折疊的文件,邊角鋒利。
地鐵通道深處,一盞應(yīng)急燈忽明忽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