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煙瓷負(fù)刀逃出落星谷那一夜,雪線河上的火線正旺,赤焰映著冰面,像一條被誰隨手拋下的朱綢,在千里雪原上蜿蜒燃燒。
她月白披帛被火風(fēng)撕得七零八落,卻顧不上更換,只將短刃橫咬于齒間,以指為笛,吹出三聲——一長兩短,是七年前與溫棲遲約好的歸魂暗號,笛聲被北風(fēng)撕碎,散在火潮里,像誰把未完成的遺言,提前撒向戰(zhàn)場,而她,便是那遺言里最后一句——未歸的人,終要歸。
火線以南,帝京鐵騎列陣,玄甲映雪,像一條被反向拴住的命線;火線以北,北狄雪狼旗翻飛,白底赤紋,像誰把雪原剖開,露出骨與血。
她立于火線中央,短刃得月,便發(fā)出極輕的"嗡"。
她抬步,火線被風(fēng)扯得筆直,像一柄被歲月磨鈍的刀,終于在此刻,重新出鞘,刀背映出我淺金瞳仁,瞳里再不起波瀾,卻因火線而確認(rèn)——自己仍是活物,仍能呼吸,仍能流淚,仍能——歸途。
火線盡頭,是帝京前鋒營,營前高懸"溫"字旗,旗面被火風(fēng)撕得獵獵作響,像一截不肯熄滅的火。
她立于旗影里,看玄甲鐵騎分列,騎中走出一人,負(fù)刀于背,刀名"飲雪",刀身被七年北地風(fēng)雪磨得發(fā)亮,卻在火線映照下,呈現(xiàn)出半透明的紅,像刀也記得,七年前那個雨夜,它曾飲下她半身熱血,只為換一句"我回來了",卻終究沒能換回她。
她抬眼,目光穿過火線,落在她臉上,淺金瞳仁在火風(fēng)里猛地一縮,像兩丸被凍住的星,終于在此刻,炸裂成火,火里映出她身影——月白披帛被火風(fēng)撕得七零八落,像一帆即將沉沒的月,卻仍執(zhí)意駛向更黑的夜。
溫棲遲負(fù)刀而立,虎口血絲滴落,在雪地綻開一朵朵赤蓮,蓮心吐出金絲,順著火線,一路燃向我;我未動,只是指尖微抬,袖中銅鈴得風(fēng),輕輕震顫,發(fā)出極輕的"叮",一聲,便震得她眼眶生疼,像替她說出她不敢說的那句——"我回來了”
火線得赤蓮,便發(fā)出嬰兒啼哭般的銳響,響聲里,她負(fù)刀而起,刀光如匹練,直取火線中央——她要斬斷火線,要斬斷七年無聲,要斬斷——阮煙瓷不再識她的冷漠。
刀光與火線相撞,"轟"的一聲巨響,火線被刀光劈成兩半,一半仍向北,一半?yún)s逆卷向南,像一條被反向斬斷的命線,終于在此刻,還阮煙瓷自由,卻也把她推入更紅的火。
火線斷裂處,雪原瞬被烤出焦黑溝壑,像一條被強行剖開的靜脈,赤火與白雪交匯,蒸騰出滾燙白霧。
她立于霧中央,月白披帛被火風(fēng)揚起,像一帆即將沉沒的月,卻仍執(zhí)意抬手,短刃得月,便發(fā)出極長的"嗡",像替她回答,七年已逝,我不再是“暗”,她是阮煙瓷,她要為自己,斬一條未完成的歸途。
她負(fù)刀而起,刀光如雪崩,直取火線斷裂處——她要斬斷那條被反向拴住的命線,要斬斷雪線河兩岸的哭聲,要斬斷——狐裘女人掌中銀鏈。
刀光與火線相交,"嗤嗤"聲不絕,幽綠石谷瞬被映得紅透,像誰把深海倒扣,卻再映不出歸途,只能映出——她自己比任何時候都更空的影子。
火線終被刀光斬碎,碎影里,溫棲遲負(fù)刀而立,虎口血絲滴落,卻再無力追,只能眼睜睜看著我——月白背影,被火風(fēng)揚起,像一帆即將沉沒的月,卻仍執(zhí)意駛向更紅的火。
她抬手,以指為笛,吹起三聲——一長兩短,是七年前與我約好的歸魂暗號,笛聲被火線撕碎,散在雪原上,像誰把未完成的遺言,重新咽回喉嚨,又以血為墨,寫進未寄出的信——"阮煙瓷,我來過,你卻不識;我走了,你卻不知。"
她卻未回頭,只是指尖微動,袖中銅鈴得風(fēng),輕輕震顫,發(fā)出極輕的"叮",一聲,便震得她眼眶生疼,像替她說出,我不敢說的那句——"我識得你,卻再不能識你。"
雪線河火線終被斬斷,赤焰熄滅處,雪原瞬被月光映得蒼白,像一條被反向洗過的命線,終于在此刻,還我自由。
她立于月光下,負(fù)刀而行,肩口血沿刀背滴落,在雪地綻開一朵朵赤蓮,蓮心吐出金絲,順著月光,一路燃向遠(yuǎn)方,像替她說出,未出口的告別,未完成的——歸途。
阮煙瓷未回頭,只是指尖微抬,短刃得月,便發(fā)出極長的"嗡",像替她回答,七年已逝,她不再是阮煙瓷,只是"暗",卻仍可為自己,斬一條未完成的歸途,而歸途盡頭,是雪線河熄滅處,是金陵燈市,是——溫棲遲負(fù)刀立雪的剪影,像一柄被歲月磨鈍的刀,終于在此刻,重新出鞘,而她,便是那持刀的人,再不是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