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際監(jiān)獄的探照燈掃過第17號禁閉室時，帕洛斯正用指甲摳著墻縫里的鐵銹。金屬碎屑嵌進指甲縫，帶來尖銳的刺痛，卻讓他混沌的意識清醒了幾分。

“編號739，有人探視?！豹z警的聲音隔著厚重的合金門傳來，帶著機械的冷漠。

帕洛斯嗤笑一聲。在這種地方還有人探視？他下意識摸了摸頸側(cè)的舊傷——那是被星際通緝犯劃傷的疤，也是他被扔進這里的“罪證”之一。

直到被押進探視室，看清玻璃對面坐著的人時，帕洛斯臉上的嘲諷瞬間凝固。

雷伊的兄長，雷王星曾經(jīng)的大皇子，雷震的長子——雷蟄。

男人穿著一絲不茍的白色軍裝，肩章上的金星在冷光燈下泛著寒光。他指尖夾著一份文件，金絲眼鏡后的目光落在帕洛斯身上，像在審視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。

“帕洛斯，17歲，三個月前因涉嫌協(xié)助海盜走私被逮捕?！崩紫U的聲音平穩(wěn)無波，翻開文件的動作帶著軍人特有的精準(zhǔn)，“在厄流區(qū)流浪七年，期間更換過13個身份，涉嫌詐騙、盜竊、偽造身份信息共27起?！?/p>

帕洛斯靠在冰冷的金屬椅背上，扯了扯嘴角：“大皇子殿下特意來看我這點‘光輝事跡’？”他故意把“大皇子”三個字咬得很重——誰都知道，這位曾經(jīng)的儲君早就被剝奪了繼承權(quán)，如今不過是雷王星軍事法庭的一個閑職官員。

雷蟄推了推眼鏡，似乎沒聽出他語氣里的嘲諷：“我需要你幫我做件事。”

“哦？”帕洛斯挑眉，“大皇子殿下會需要我這種‘罪犯’幫忙？”

“你在黑市交易時，用過一個叫‘夜梟’的身份，對吧？”雷蟄的指尖點在文件某一頁，“你曾為星際聯(lián)盟提供過三次匿名情報，精準(zhǔn)度遠(yuǎn)超專業(yè)探員。”

帕洛斯的瞳孔微微收縮。那段往事他以為早就被埋進了厄流區(qū)的風(fēng)沙里——三年前，他為了換一張離開厄流區(qū)的通行證，確實向聯(lián)盟賣過幾個走私集團的消息。

“看來我沒找錯人?！崩紫U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，“我需要你潛入雷獅海盜團，收集他們走私禁運武器的證據(jù)?！?/p>

“哈？”帕洛斯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，“讓我去接近雷獅？您是覺得我死得不夠快，還是覺得雷獅的錘子不夠硬？”

“事成之后，我可以幫你抹去所有案底，讓你獲得雷王星的合法公民身份?！崩紫U的語氣依舊平淡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，“包括你在厄流區(qū)那段被人販子拐賣的記錄，我也能讓它徹底消失?！?/p>

帕洛斯的呼吸猛地一滯。那件事是他最不愿觸碰的傷疤——十歲那年，他被所謂的“同鄉(xiāng)”賣給星際奴隸販子，在暗無天日的貨艙里待了整整兩個月，頸側(cè)的傷疤就是那時留下的。

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

“雷王星的情報網(wǎng)，比你想象的更靈通?！崩紫U合上文件，身體微微前傾，“我知道你需要一個新的身份，一個能讓你光明正大走在陽光下的身份。這是我能給你的籌碼。”

帕洛斯沉默了。他看著玻璃對面那個始終保持著冷靜自持的男人，突然覺得對方比那些窮兇極惡的海盜更可怕——他精準(zhǔn)地找到了自己的軟肋，然后用最誘人的條件，將自己拖入一場未知的博弈。

“我拒絕?！迸谅逅箘e開臉，“雷獅不是傻子，我這種突然冒出來的人，他根本不會信?！?/p>

“你只需要接近他，獲取他的信任?！崩紫U從口袋里拿出一枚微型通訊器，隔著玻璃推了過來，“這是加密頻道，每周三凌晨三點聯(lián)系我。至于如何獲得信任……”他頓了頓，語氣里多了幾分意味深長，“我想，以你的手段，應(yīng)該不難?！?/p>

帕洛斯看著那枚閃著微光的通訊器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的老繭。他知道這是一場賭博，賭的是雷蟄不會事后翻臉，賭的是自己能在雷獅那種人眼皮底下活到任務(wù)結(jié)束。

但他更清楚，這是自己唯一能擺脫過去的機會。

“如果我中途想退出呢？”

“那你就永遠(yuǎn)留在這?！崩紫U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，“或者，被雷獅發(fā)現(xiàn)你的真實目的，死在他的錘子下?！?/p>

探視時間結(jié)束的鈴聲響起時，帕洛斯拿起了那枚通訊器，攥進掌心。金屬的冰涼透過皮膚傳來，像一道無形的枷鎖。

“希望我們合作愉快?！崩紫U站起身，整理了一下軍裝的袖口，轉(zhuǎn)身離開時，腳步?jīng)]有絲毫停頓。

帕洛斯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，突然覺得有點可笑。自己從一個泥潭，跳進了另一個更深的深淵。

三個月后，雷獅海盜團的飛船在星際港口補給時，多了一個新成員。

“喂，你這家伙看起來弱不禁風(fēng)的，能干嘛?。俊迸謇嘀餍清N，一臉懷疑地打量著帕洛斯。

帕洛斯笑著拍開他的手，動作自然地躲過卡米爾警惕的目光，最后看向那個坐在箱子上，把玩著雷神之錘的男人。

“我能幫你們找到最好的走私路線，能避開所有星際巡邏隊的耳目，還能……”他故意頓了頓，目光掃過雷獅腰間的酒壺，“找到全宇宙最烈的酒?！?/p>

雷獅挑了挑眉，紫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玩味：“哦？有點意思?！?/p>

帕洛斯垂下眼簾，掩去眸底一閃而過的復(fù)雜情緒。他知道，從這一刻起，自己必須戴上更完美的面具，演好一個貪生怕死、唯利是圖的騙子。

深夜的駕駛艙里，帕洛斯躲在貨艙的陰影里，打開了那枚微型通訊器。

“我已經(jīng)加入海盜團?！?/p>

“很好?！崩紫U的聲音從通訊器里傳來，帶著電流的雜音，“雷獅最近在和‘骨螺’走私集團接觸，他們在交易一批神經(jīng)毒素，查清楚具體時間和地點?！?/p>

“知道了?！迸谅逅拐P(guān)閉通訊，卻聽到雷蟄補充了一句。

“小心點，別暴露?！?/p>

帕洛斯愣住了。這句突如其來的叮囑，讓他有些措手不及。他以為雷蟄只會下達(dá)命令，只會冷漠地看著自己像棋子一樣被利用。

“還有……”雷蟄的聲音頓了頓，似乎有些猶豫，“雷王星最近降溫了，記得添件衣服?！?/p>

通訊被切斷的電流聲在耳邊響起，帕洛斯握著通訊器，站在原地很久。貨艙外傳來雷獅和佩利打鬧的聲音，遠(yuǎn)處的星云在舷窗外緩緩流動，他突然覺得那枚通訊器的溫度，似乎沒有那么涼了。

他不知道這場交易最終會走向何方，不知道雷蟄的承諾是否可信。但至少此刻，他有了一個暫時的容身之所，有了一個需要去完成的目標(biāo)。

帕洛斯把通訊器藏進靴筒，整理了一下圍巾，轉(zhuǎn)身走出陰影。他臉上掛著慣常的、帶著幾分狡黠的笑，朝著駕駛艙走去——那里有他需要應(yīng)付的海盜，有他需要完成的任務(wù)，還有……一段不知終點的旅程。

而遠(yuǎn)在雷王星的軍事法庭辦公室里，雷蟄看著屏幕上剛剛收到的、關(guān)于帕洛斯成功加入海盜團的消息，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。他拉開抽屜，里面放著一張泛黃的舊照片——照片上是個穿著破舊衣服的小男孩，站在厄流區(qū)的廢墟里，眼神里卻透著一股不肯熄滅的倔強。

雷蟄拿起照片，輕輕摩挲著小男孩的臉，低聲自語：“這次，可別再搞砸了。”

窗外的雷王星正值黃昏，金色的陽光灑在宮殿的尖頂上，像一層溫暖的薄紗。只是沒人知道，這份藏在冰冷命令下的關(guān)注，最終會將兩個人，引向怎樣的命運交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