托雷基亞的戰(zhàn)艦沒有返回任何已知坐標,而是徑直駛?cè)胍粭l被光之國永久標記為“不存在”的暗域航路——「θ-斷層」。據(jù)說這里曾是銀河聯(lián)邦的秘密試驗場,他們試圖將“時間”當作可開采的礦石,結(jié)果過度挖掘掏空了現(xiàn)實的根基,只留下一條永無止境的時空裂谷,橫亙在宇宙邊緣。
我站在觀察窗前,看著舷外的景象像老式電視失去信號般扭曲——黑白雪花不斷飄閃,偶爾有倒流的流星劃過,拖著淡白色的尾跡,從宇宙深處沖向恒星,違背著所有已知的物理法則。腕側(cè)的焦黑貝殼已完全裂開,縫隙卻被迪迦留下的那粒金色棱鏡恰好填滿,柔光順著裂痕漫出,在黑暗中泛著細碎的光,像給破碎的“家”鍍上了一層守護。
托雷基亞負手站在我身旁,語氣輕松得像在介紹新景點:“下一站,‘時之斷崖’。蓋亞在那里等你?!?/p>
“等我?”我皺眉,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腰間的暗金投槍,掌心泛起涼意。經(jīng)歷過迪迦的事,我已經(jīng)不敢再相信“等待”背后的含義。
“準確說,是等你去‘關(guān)閘’?!彼终{(diào)出全息影像,畫面里出現(xiàn)一座懸浮在時空裂縫中的閘門,“蓋亞把自己的時間流和地球地脈焊在了一起,那道閘門不開,你體內(nèi)的龍核永遠只能覺醒60%,永遠成不了真正的‘武器’。”
又是這樣。我看著影像里閃爍的地脈紋路,心臟像被重物壓住——又要讓我親手對一個“相信我的人”動手嗎?迪迦的溫柔還在掌心發(fā)燙,我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少次這樣的“背叛”。
系統(tǒng)面板在這時彈出冷灰色的文字,沒有了以往的幽紫,卻透著更刺骨的寒意:
【主線任務(wù):斬斷蓋亞·地脈時閘,任務(wù)獎勵:龍核覺醒度+30%,雷歐軀體坐標×1】
失敗懲罰那一欄,罕見地留著空白——好像連制定規(guī)則的“星律”都不確定,失敗之后,我是否還能留下完整的存在。
戰(zhàn)艦退出躍遷的瞬間,窗外的景象讓我徹底屏住了呼吸——一座巨大的“瀑布”懸掛在宇宙中央,飛流而下的卻不是水,而是破碎的時間:倒放的日出從地平線沉回黑夜,逆行的城市從廢墟變回繁華,隕落的星球重新凝聚成形,所有畫面都被拉成銀色的絲線,源源不斷地匯入下方的無盡黑淵,像一場永不停歇的時空葬禮。
瀑布頂端的閘門上,蓋亞半跪在那里,雙手深深插入空間裂縫,銀紅色的軀體被無數(shù)“時間絲”穿透,像被釘在閘門上的人形鎖。他胸口的計時器仍亮著,卻不是熟悉的藍色,而是與地球地核同頻的土黃色,每一次閃爍,都有一塊虛擬的大陸在影像里崩塌,又在下一秒重生,循環(huán)往復(fù),帶著無盡的疲憊。
托雷基亞遞給我一枚“逆時錨”,那是個外形像舊式懷表的裝置,表盤里的指針正逆時針瘋狂旋轉(zhuǎn),邊緣泛著冷光?!疤M閘心,把這枚錨釘進蓋亞的計時器?!彼穆曇衾餂]有了往日的戲謔,多了幾分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地脈一旦斷裂,龍核就能滿荷覺醒?!?/p>
“如果我失敗了呢?”我接過逆時錨,冰冷的金屬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底。
“你會被時間逆流撕碎?!彼⑿χZ氣卻像在講述最殘酷的刑罰,“先退化成嬰兒,再分解成原子,永遠在時空里倒退,連存在過的痕跡都會被抹掉?!?/p>
我搭乘單人躍遷艙,穿過戰(zhàn)艦的艙門,徑直沖進那片時間瀑布。瞬間,失重感被更恐怖的失序感取代——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左臂從成年尺寸縮回少年時的纖細,又在眨眼間拉長變粗;記憶像被按下倒放鍵,養(yǎng)老星的蘑菇云倒縮回火球,夢比優(yōu)斯消散的光粒重新凝聚成他的模樣,雷歐自爆的火光變回完整的能源倉……所有痛苦的畫面反復(fù)閃回,頭痛欲裂,幾乎要將我的意識撕裂。
胸前的逆時錨突然亮起紅燈,開始瘋狂倒計時:-00:05:00。我狠狠咬破舌尖,用尖銳的疼痛錨定即將渙散的意識,背后的銀黑骨翼瞬間展開,順著那些漂浮的“時間絲”,像踩著繩索般,一步步滑向閘門頂端的蓋亞。
百米、五十米、十米、五米——就在我即將抵達的瞬間,蓋亞猛地抬起頭,眼燈里沒有了往日的堅定,只剩下疲憊的琥珀色,像快要燃盡的燭火?!澳先?,別靠近!”他的聲音被時間扭曲,拉得很長,像老舊磁帶卡頓時的雜音,卻依舊帶著勸阻的溫柔。
“我來關(guān)閘。”我嘶啞地回應(yīng),逆時錨在掌心微微震動,已經(jīng)做好了攻擊的準備。
“關(guān)上閘門,地球會徹底喪失‘未來’!”蓋亞的身體因為激動而顫抖,穿透他軀體的時間絲泛起刺眼的光,“人類再也沒有進化的可能,只能永遠停留在現(xiàn)在!”
“可我連‘現(xiàn)在’都快沒有了!”我嘶吼著,想起培養(yǎng)艙里雷歐毫無生氣的軀體,想起自己一次次被當作“容器”操控的命運,抬手將逆時錨彈出利刃形態(tài),鋒利的尖端直指蓋亞的計時器。
逆時錨刺入蓋亞胸燈的剎那,土黃色的光核瞬間布滿裂痕,一條赤紅的“地脈線”從他背部被強行抽出,像被連根拔起的巨藤,在空中扭曲、掙扎,最終化作點點光屑消散。整個時之斷崖開始劇烈崩塌,時間瀑布突然倒卷而上,形成巨大的螺旋風暴,將周圍的時空撕成碎片。
蓋亞的軀體從指尖開始石化,灰白色的紋路迅速蔓延,可他仍用盡最后的力氣,從胸口的光核里取出一枚“大地水晶”,死死按進我的掌心。那枚水晶溫熱得像地球的內(nèi)核,帶著土地的厚重感。“把‘未來’……交給值得的人?!彼穆曇粼絹碓捷p,最后徹底消散在風暴里,只留下一句未盡的囑托。
我喉嚨里涌上腥甜,想伸手抓住他石化的身體,卻被倒卷的時空逆流掀飛,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,在風暴里劇烈翻滾。
再次醒來時,我已被拋回戰(zhàn)艦的甲板上,渾身布滿了時間擦過的痕跡——左臂的皮膚嫩得像嬰兒,右頰卻爬上了細密的皺紋,整個人看起來怪異又破碎。掌心的逆時錨早已碎成沙粒,從指縫間緩緩流走,落在甲板上,竟開出幾朵細小的白色小花,可不等我看清,花朵又迅速凋零、枯萎,徹底消失。
系統(tǒng)的提示音帶著被時間磨損的沙啞,在我耳邊響起:
【主線任務(wù)完成,龍核覺醒度+30%,當前覺醒度:90%】
【附加獎勵:獲得“蓋亞·大地水晶”×1(功能:可重塑一次地球地核)】
我扶著護欄,忍不住跪地嘔吐,卻什么也吐不出來,只吐出一口泛著微光的“時間沙”——那些沙粒落在地面,又重復(fù)著開花、凋零的循環(huán),像一場短暫到可憐的生命鬧劇。
托雷基亞從艦橋走下來,俯視著狼狽的我,目光里難得沒有了戲謔,多了幾分復(fù)雜:“恭喜,你離‘完整’只剩最后一道封印。”
我抬起頭,眼底爬滿血絲,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:“……最后一道封印,在哪?”
“在你心里?!彼斐鍪郑讣廨p輕點在我胸口的龍核位置。
我能清晰地感覺到,龍核的外殼上浮現(xiàn)出一道細微的裂縫,裂縫深處,透出一點微弱卻堅定的跳動——那是屬于“南若”的、人類的心臟,是我最后一點屬于自己的東西。
深夜的醫(yī)療艙里,我浸泡在暗能修復(fù)液中,身體的時間損傷在緩慢恢復(fù)。蓋亞留下的大地水晶被我嵌進貝殼的另一側(cè),與迪迦的金色殘輝遙遙相對——一金一赤的光芒在黑暗中閃爍,像兩座微型的燈塔,照亮了我布滿傷痕的手腕,也照亮了我混亂的思緒。
我閉上眼,蓋亞最后的囑托卻在耳膜不斷回蕩:“把未來交給值得的人。”
值得的人?我自嘲地笑了笑,抬手將掌心貼在胸口的裂縫上——那里,龍核的暗紫與人心的溫熱正一點點錯位、交融,我不知道最終會是誰吞噬誰,也不知道這場由托雷基亞操控的“演出”,會以怎樣的結(jié)局收場。
——第五章,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