乾隆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傷，既然老佛爺已經(jīng)看出來了，他也沒想再瞞著。更何況也瞞不??！

“皇額娘，這是兒子自己捅的，為了留下小燕子。”

老佛爺心疼之余又有些震驚，“你是說小燕子是因為你傷了自己，才肯留在你養(yǎng)心殿的？”

“不知道這算不算。”

“你先別急著回去，把經(jīng)過說與哀家聽聽?！?/p>

乾隆總覺著自己皇額娘有看熱鬧的嫌疑，但都到了這份兒上，肯定是要說清楚的。

“小燕子想離開兒子，兒子說過了，要離開除非兒子死。兒子把匕首放她手里，強迫她握著匕首，硬是就著她的手，把那把匕首刺進(jìn)了自己的心口了。

她當(dāng)時拼了命地往后撤了力道，否則兒子一定會死在寢殿里?！?/p>

“小燕子當(dāng)真往后撤了力道？”

“千真萬確，皇額娘，這都是兒子逼迫她的。您別怪在她身上，兒子胸口這傷也不要緊，過幾日就好了?！?/p>

“你傻呀！要好這么快做什么？只要不危及性命，你再讓這傷晚好些日子，也沒什么大不了的?？嗳庥嬆悴粫脝?？小燕子會往后撤力，那說明她還是在乎你的。

雖然你傷害了她，但她還是沒有要了你的命。不管她是出于哪方面考慮，才沒有要你的命。這都從側(cè)面說明了，你在她心里的分量是不一樣的。

永琪確實并非她的良人，她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愛上永琪了。說不定那只是一種習(xí)慣罷了，只是小燕子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而已?！?/p>

“一種習(xí)慣？”乾隆微微蹙眉，他實在不明白老佛爺這番話所想要表達(dá)的意思。

“沒錯，這更像一種習(xí)慣。小燕子在宮里待了這么久，她的性子你也該摸透了——她對兒女情長本就糊里糊涂，而永琪打她進(jìn)宮起，就一直陪著她玩鬧，還幾次三番幫她擋過皇后的刁難。

這時候若是永琪先開口表白，她十有八九會應(yīng)下來?？蛇@‘應(yīng)’，和她到底愛不愛永琪，未必扯得上關(guān)系。換句話說，哪怕此刻表白的不是永琪，換成另一個常伴她左右的人，她或許也會點頭。

因為她點頭應(yīng)允的，從來不是‘心上人’，而是那個能給她溫暖、陪在她身邊的人。這個人可以是永琪，也可以是別人。”

乾隆猛地攥緊了拳，指節(jié)泛白，胸口的傷被牽扯得隱隱作痛，他卻渾然不覺：“照皇額娘這么說，她對永琪的那點心思，竟不是真心喜歡？只是把旁人的陪伴當(dāng)成了依靠？”

老佛爺見他眼神亮了幾分，端起茶盞抿了口，慢悠悠道：“哀家可沒把話說死，只是替你點透這層窗戶紙?！?/p>

“窗戶紙……”乾隆低聲重復(fù)著，忽然抬頭，眼底的迷茫散去大半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，“那依皇額娘之見，兒子若再多些耐心，多陪在她身邊，讓她習(xí)慣的人換成兒子，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她就能明白，誰才是真的能護(hù)著她、留住她的人？”

說這話時，他下意識撫了撫胸口的傷處，先前因自傷而生的沉悶，竟在此刻化作了幾分隱秘的期待——那一刀沒白挨，小燕子撤手的力道，皇額娘點破的“習(xí)慣”，竟都是能抓住的機會。

老佛爺眼底浮起一抹了然的笑意：“這話問得才算有幾分帝王的清醒。你是九五之尊，要陪她，有的是法子——不必再用捅刀子這種笨辦法，也能讓她看見你的心。”

乾隆聞言，緊繃的肩線緩緩松弛下來，先前因急切而微微顫抖的指尖也穩(wěn)了穩(wěn)。他望著老佛爺，語氣里少了幾分帝王的威嚴(yán)，多了些尋常男子的懇切：“皇額娘的意思是，兒子該換種方式待她？比如……像永琪那樣陪她玩鬧，或是在她受委屈時，比旁人更快一步護(hù)著她？”

“不止這些。你得讓她知道，你給的‘護(hù)著’，和永琪的不一樣。永琪能替她擋皇后的刁難，你卻能讓皇后不敢再刁難她；永琪能陪她爬樹掏鳥窩，你卻能讓她在宮里隨心所欲，不必再怕規(guī)矩束縛。她要的從不是簡單的陪伴，是能讓她安心的‘底氣’——而這底氣，只有你能給?！?/p>

乾隆眸色驟然一亮，先前堵在心頭的迷霧仿佛被這幾句話徹底吹散。

他猛地站起身，胸口的傷牽扯著疼，卻笑得格外暢快：“兒子明白了！皇額娘放心，這回兒子不會再急功近利，定要讓她看清，誰才是能陪她一輩子的人！”

老佛爺聽后又補充道：“你記著，眼下最忌‘逼’字。先前你用性命相逼，又……行了那越界之事，已讓她怕了你、防了你，如今再急著要她回應(yīng)，只會把她推得更遠(yuǎn)?！?/p>

乾隆臉上的雀躍頓時淡了些，指尖攥緊了衣料，喉結(jié)滾了滾：“兒子明白，只是……總怕她一直記恨，不肯再近兒子的身。”

“記恨才是尋常。”老佛爺抬眼望他，目光銳利卻帶著暖意，“她本就是野慣了的性子，最恨旁人強逼。你如今要做的，不是讓她立刻認(rèn)下你，是先讓她‘不怕’你?！?/p>

她頓了頓，“往后你想見她，別再傳召到養(yǎng)心殿——那地方于她而言，已是心結(jié)。不如換個松快些的去處，御花園的暖閣、西苑的荷風(fēng)亭，哪處她先前待著自在，便選哪處?！?/p>

“再者，別總提‘留下’‘心意’這些話?！?/p>

老佛爺繼續(xù)說道，聲音壓得更低，“她愛吃的桃花酥，讓御膳房每日做了送到漱芳齋；她愛逗的那只白鸚鵡，你親自去喂兩回，順帶跟她閑聊兩句，只說些戲文里的熱鬧、宮外的趣聞，半句不提你倆的糾葛。

你得讓她覺得，你不再是那個要把她困在身邊的帝王，只是個……愿意陪她松快說話的人。”

乾隆聽得心頭一震，先前只想著如何讓她“明白心意”，竟沒料到“不逼”才是關(guān)鍵。

他垂眸看著胸口的傷，忽然懂了老佛爺?shù)挠靡猓骸皟鹤佣?。先前是兒子太急，把她逼得沒了退路。往后兒子不催、不逼，只慢慢陪著，等她自己愿意回頭。”

老佛爺見他聽進(jìn)了勸，眼底才又浮起笑意：“這才對。她若肯跟你多說一句話、多吃一塊你遞的點心，便是松了一分戒心。日子長了，她自然會明白，你待她的心意，不止是占有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