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巷曇影·番外·曇香滿巷

入梅那日，巷口的青石板剛被雨打濕，“婉繡坊”的竹簾就被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掀起來。我正幫蘇婉整理新到的絲線，抬頭便看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舉著個陶土罐跑進來，罐口飄出淡淡的曇花香——是去年收的小徒弟阿杏。

“師父！師娘！”阿杏把罐子往桌上一放，掀開蓋子露出里面的曇花醬，“我娘說這是用咱們后院‘盼歸’的花瓣做的，讓你們就著新茶嘗鮮！”

蘇婉剛繡完半朵曇花的手頓了頓，笑著刮了下阿杏的鼻尖：“又亂叫，該叫姐姐?！卑⑿油峦律囝^，眼尖地瞥見繡架上未完工的絹帕，湊過去驚嘆：“師父，這‘雨巷曇影’的紋樣，比上次畫冊里的還要好看！”

我端來兩盞剛泡好的碧螺春，看著蘇婉把曇花醬舀進茶里，琥珀色的茶湯頓時浮起一層淺白的花沫，香氣混著茶香漫開來?！斑@醬倒比去年的更清甜些，”蘇婉抿了口茶，轉(zhuǎn)頭看向我，“還記得前年你在北方，總說想念江南的曇花味，如今倒好，連徒弟都想著給咱們送來了?！?/p>

正說著，門外傳來熟悉的相機快門聲。抬頭一看，是杭州來的攝影師陳先生，他舉著相機對著門楣上的“婉繡坊”木牌，笑著走進來：“特意趕在梅雨季來，想拍組‘雨巷繡曇’的照片，沒想到一來就聞著香味了。”

陳先生跟著我們往后院走，廊下的“盼歸”正綴著滿枝花苞，雨珠掛在花苞上，像綴了串碎銀?！叭ツ戤媰岳锬墙M曇花照，好多讀者都問這花在哪兒種的，”他舉著相機連拍幾張，“還有人說想來江南學繡曇花呢?！?/p>

蘇婉蹲下身，小心翼翼地拂去花苞上的雨珠：“前陣子確實收到幾封書信，有北方的姑娘說看了畫冊，想過來拜師。我想著把西廂房收拾出來，再添幾張繡架，剛好阿芷你也能幫著教些基礎針法?！?/p>

我望著她認真的側(cè)臉，忽然想起三年前她剛辦繡展時的模樣，那時她還總擔心沒人喜歡這些老手藝，如今卻能從容地收下徒弟，把曇花繡進更多人的心里。雨絲落在竹罩子上，發(fā)出沙沙的聲響，像在為這份堅持輕聲喝彩。

傍晚雨停時，阿杏帶著幾個小徒弟在后院擺起了小桌，我們圍著桌子喝茶吃點心，陳先生則在一旁抓拍這些細碎的瞬間。阿杏突然提議要學繡曇花香囊，蘇婉便取來素色絹布，手把手教她穿針引線，指尖的動作依舊耐心又輕柔。

“繡曇花要順著花瓣的紋路走，”蘇婉握著阿杏的手，慢慢引著絲線穿過絹布，“就像做人，要順著心走，才能走得穩(wěn)、走得暖?！卑⑿铀贫嵌攸c點頭，眼里滿是認真，像極了當年初學刺繡的蘇婉。

夜色漸深，后院的曇花悄悄綻開了幾朵，素白的花瓣在月光下泛著柔潤的光。我和蘇婉坐在廊下，看著小徒弟們圍在一起說笑，聽著陳先生翻看相機里的照片時發(fā)出的贊嘆，忽然覺得，這雨巷的日子，就像這曇花一樣，看似平淡，卻藏著數(shù)不盡的溫柔。

“等北方的姑娘來了，咱們就教她們繡曇花，”蘇婉靠在我肩上，聲音輕得像月光，“再把巷里的故事繡進絹帕里，讓更多人知道，江南不僅有雨巷，還有永遠開不敗的曇花，和永遠暖著人心的情誼?！?/p>

我握著她的手，鼻尖縈繞著曇花的清香，忽然明白，所謂圓滿，從不是轟轟烈烈的模樣，是巷尾的曇花年年綻放，是身邊的人始終相伴，是每一個平凡的日子里，都藏著這樣淡淡的、卻足以溫暖一生的美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