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風卷著桂花香,溜進圖書館半開的窗。林晚抱著一本厚重的畫冊,指尖在泛黃的紙頁上輕輕劃過,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斜前方的位置。
那里坐著個男生。
白襯衫的袖子卷到手肘,露出一截干凈的小臂,陽光透過玻璃窗,在他專注的側臉投下淡淡的絨毛。他握著鉛筆,筆尖在畫紙上沙沙游走,偶爾停下來,眉頭微蹙著思索,睫毛很長,垂落時像蝶翼停駐。
是美術系的沈倦學長。
林晚的心跳悄悄亂了半拍,趕緊低下頭,假裝繼續(xù)看畫冊,眼角的余光卻依舊黏在他身上。她知道他的名字,是上周在公告欄前偶然聽見的——有人喊他“沈倦”,聲音輕快,他回過頭應了一聲,笑容溫和得像初春的融雪。
從那天起,她總在圖書館的這個角落“偶遇”他。
她知道他喜歡靠窗邊的位置,知道他畫畫時習慣喝溫水,知道他翻書的動作很輕,連呼吸都像是怕驚擾了空氣里的安靜。這些細碎的信息,被她悄悄記在心里,像收集散落的星光,一點點拼湊出屬于他的宇宙。
忽然,沈倦起身去接水,放在桌邊的鉛筆不小心滾落,沿著光滑的桌面朝林晚這邊滑過來。她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,在鉛筆即將墜地前穩(wěn)穩(wěn)接住。
沈倦回來時,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:女生低著頭,手里捏著他的鉛筆,手指纖細,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她的頭發(fā)很長,遮住了大半張臉,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抿緊的唇。
“同學,謝謝你?!彼穆曇艉茌p,帶著笑意。
林晚猛地抬頭,撞進他溫和的眼眸里。那瞬間,她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,把鉛筆遞過去,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,溫熱的觸感讓她臉頰發(fā)燙,連聲音都帶上了顫音:“不、不客氣,學長。”
“你也是來畫速寫的?”沈倦注意到她懷里的畫冊,隨口問了一句。
“嗯……隨便看看?!绷滞砭o張地攥緊畫冊,封面上的顏料被她捏出淡淡的指痕。她不敢說,自己是特意為了他,才從文學區(qū)跑到這個全是畫板和顏料的角落。
沈倦沒再多問,只是笑了笑,坐回位置繼續(xù)畫畫。
林晚卻再也靜不下心。她偷偷抬眼,看著他專注的側臉,陽光落在他濃密的睫毛上,投下一小片陰影。她忽然覺得,他比畫冊里任何一幅畫都要好看。
那天離開圖書館時,林晚在沈倦坐過的椅子旁,撿到了一張他不小心掉落的速寫。畫上是窗外的桂花樹,線條流暢,帶著淡淡的暖意。
她像撿到寶貝一樣,把速寫小心地夾進筆記本里。回到宿舍,她對著那幅畫看了很久,然后拿出筆,在空白處一筆一劃地寫:沈倦。
字跡很小,卻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認真。
從那天起,林晚的筆記本里,開始出現(xiàn)越來越多關于他的痕跡。
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的衛(wèi)衣,袖口有個小破洞。
他畫畫時喜歡咬著下唇。
他下午去買了瓶橘子味的汽水。
……
每一條后面,都畫著一個小小的太陽符號。
她知道這樣不對,像個偷偷窺視的小偷。可她控制不住自己,沈倦的存在,就像一道光,猝不及防地照進她灰暗沉寂的世界。在福利院寄人籬下的日子,在被親戚忽視的歲月里,她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溫柔——哪怕只是一句簡單的“謝謝”,一個溫和的笑容。
她太渴望這束光了。
渴望到……想把它永遠留在自己身邊。
傍晚,林晚看到沈倦和一個女生一起走出圖書館。女生笑著說了什么,沈倦也跟著笑起來,抬手撓了撓頭,樣子有些靦腆。
林晚站在不遠處的香樟樹下,看著他們并肩走遠的背影,手里的筆記本被她攥得變了形。她低下頭,看著本子上那個小小的太陽符號,忽然覺得,那光芒有些刺眼。
風卷起地上的落葉,打著旋兒飄過。林晚的眼神慢慢暗下來,像被烏云遮住的月亮。
她輕聲說,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:
“那是我的光啊。”
不能被別人搶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