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晚在父母家的休養(yǎng)時光舒緩而平靜。身體在湯水與睡眠的滋養(yǎng)下逐漸恢復(fù),虧損的元氣緩慢回升,只是臉色依舊比往常蒼白些,偶爾動用靈識時,眉心還會隱隱作痛,提醒... 更多精彩內(nèi)容,盡在話本小說。" />
林晚晚在父母家的休養(yǎng)時光舒緩而平靜。身體在湯水與睡眠的滋養(yǎng)下逐漸恢復(fù),虧損的元氣緩慢回升,只是臉色依舊比往常蒼白些,偶爾動用靈識時,眉心還會隱隱作痛,提醒著她“燃血辟邪咒”的代價尚未完全平復(fù)。
這日午后,她剛哄睡了小寶,自己也在院子的藤椅上打著盹,陽光暖融融地灑在身上。放在一旁的手機(jī)震動起來,是沈青山打來的。
“爸?”林晚晚接起電話,聲音還帶著點剛睡醒的慵懶。
“晚晚,沒吵著你休息吧?”沈青山的聲音從那邊傳來,背景是店鋪里熟悉的安靜氛圍。
“沒,剛瞇了會兒。怎么了爸,店里有事?”
“嗯,來了個年輕人,情況有點特別?!鄙蚯嗌降穆曇魩е唤z思索,“看著不像撞客(沖撞惡鬼),也不像普通的陰氣纏身。他眉心的死氣很濃,但……不兇,反而有點哀沉。”
“哀沉的死氣?”林晚晚坐直了些,來了精神。這種描述很罕見。
“對。他自稱叫阿哲,是個畫畫的,在文化街那邊有個小畫室。他說最近兩個月,創(chuàng)作靈感特別旺盛,畫出來的東西他自己都驚訝,但人也變得非常奇怪?!?/p>
“失眠、盜汗,總覺得有人在看他,跟他說話,甚至……在他作畫時‘指導(dǎo)’他。他照過鏡子,說有時候會看到自己身后站著一個穿著古舊長衫的模糊影子?!?/p>
林晚晚蹙眉:“附身?還是被什么東西跟上了?”
“不像?!鄙蚯嗌椒穸ǖ?,“我試探過,沒有強(qiáng)烈的外邪入侵痕跡。他神智基本清醒,就是精神極度亢奮又極度疲憊,像一根繃得太緊的弦?!?/p>
“更奇怪的是,我觀他氣運(yùn),本是平平,如今卻有一股異常的‘文氣’或者說‘才氣’強(qiáng)行匯聚,但這氣浮于表面,無根無萍,且與他的命格格格不入,反而在加速消耗他的本命元氣。所以才顯出那等死氣?!?/p>
林晚晚凝神聽著,手指無意識地在藤椅扶手上劃動。她雖然不在現(xiàn)場,但父親的描述在她腦海中勾勒出清晰的圖像?!皬?qiáng)行匯聚的才氣……消耗本命元氣……爸,他是不是得了什么不該得的東西?比如……沾了‘念’的老物件?”
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,隨即傳來沈青山帶著贊許的聲音:“你反應(yīng)很快。我問了他,他說兩個月前,在舊貨市場淘換畫具時,從一個攤主那里買了一方據(jù)說有些年頭的舊端硯。自那以后,他就開始不對勁了?!?/p>
“硯臺?”林晚晚若有所思,“文人用具,最容易沾染執(zhí)念。爸,您覺得那‘念’是什么?求名?求利?還是……”
“我初步起了一卦,卦象顯示‘坎水陷于離火’,文采灼身,不得其門。更像是……求而不得的認(rèn)同?!鄙蚯嗌骄従彽溃拔覒岩?,那硯臺的原主,可能是個頗有才情卻一生寂寥、無人賞識的落魄文人。”
“他的執(zhí)念寄生在硯臺上,如今遇到了這個同樣渴望被認(rèn)可、有繪畫天賦但郁郁不得志的年輕人,便依附上去,一方面‘幫助’他提升畫技,另一方面也在貪婪地吸取他的生命力和情感,試圖借他的手,完成自己未盡的‘被看見’的渴望。”
“所以那幻影‘指導(dǎo)’他作畫,其實是在引導(dǎo)他畫出符合原主審美的、或者說原主想畫而未能畫出的東西?”林晚晚明白了,“這不是害他,是在‘用’他。但再這樣下去,阿哲會被徹底掏空,甚至精神錯亂?!?/p>
“沒錯。強(qiáng)行驅(qū)逐不難,但那縷執(zhí)念已與阿哲的心神有了一定聯(lián)系,粗暴行事可能會傷及阿哲的靈智。最好能化解?!鄙蚯嗌秸Z氣凝重,“只是,年代久遠(yuǎn),如何知曉那原主具體是誰,又該如何化解其執(zhí)念?阿哲自己也說不清硯臺的來歷?!?/p>
林晚晚閉上眼睛,努力調(diào)動自己雖然未完全恢復(fù)、但依舊敏銳的靈覺。她想象著那方硯臺,想象著那股“哀沉的死氣”和強(qiáng)行匯聚的“才氣”。
“爸,”她忽然開口,聲音很輕,“您讓阿哲仔細(xì)回想,他得到硯臺后,畫風(fēng)有沒有具體的變化?或者,他夢里、幻聽里,有沒有反復(fù)出現(xiàn)某個特定的意象、場景,甚至……詩句?”
沈青山那邊頓了頓,似乎是在轉(zhuǎn)述詢問。過了一會兒,他的聲音再次響起,帶著一絲驚奇:“他說了!他之前擅長畫現(xiàn)代抽象畫,但現(xiàn)在不由自主地總想畫山水,而且是那種筆法很古、意境蕭索的秋景山水。”
“夢里也老是重復(fù)一個畫面:一條荒涼的河,河邊一棵枯柳,樹下好像有個石碑,看不真切。詩句……他嘟囔了一句,好像聽那影子念叨過什么‘……筆墨干,知音斷’……”
“筆墨干,知音斷……”林晚晚喃喃重復(fù),腦中仿佛有什么被觸動了一下,“爸,我們縣志里,或者老人口里,有沒有關(guān)于一個懷才不遇、死在秋日河邊的文人的記載?重點是‘知音斷’!”
沈青山在電話那頭倒吸一口涼氣:“你是說……‘孤鴻先生’?晚晚,你這一提,我倒想起來了!縣志雜錄里提過一句,清末本地有個秀才,號‘孤鴻’,詩畫雙絕,但性情孤高,不容于時,最后貧病交加,據(jù)說是在一個秋天,投了城外的落雁河自盡了。生前曾感嘆‘筆墨猶存,知音已斷’!”
線索瞬間串聯(lián)了起來!
“就是他!”林晚晚肯定道,“爸,他的執(zhí)念就是渴望知音,渴望他的才華被理解、被認(rèn)可。他不是要阿哲畫得多好,他是要阿哲‘懂’他,畫出他心中的寂寥與不甘!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沈青山的聲音豁然開朗,“我知道該怎么做了。晚晚,你好好休息,這邊交給我?!?/p>
掛了電話,林晚晚長長舒了一口氣,心里有種參與其中的滿足感。陽光依舊明媚,院角的梔子花散發(fā)著馥郁的香氣。她轉(zhuǎn)頭看向屋內(nèi)睡得正香的兒子,嘴角微微上揚(yáng)。
她能想象父親會怎么做——他不會去畫符驅(qū)邪,而是會引導(dǎo)阿哲,去深入了解“孤鴻先生”的生平,去落雁河邊(或許就是當(dāng)年那條河)寫生,不是模仿,而是用心去感受那份跨越百年的孤獨與驕傲。
然后,畫一幅真正“懂”他的畫,或者,就在那河邊,為他的才情焚一炷心香,告訴他,后世有人知曉了他的名字,理解了他的心境。
當(dāng)執(zhí)念被理解和尊重,它自然便會消散。
幾天后,沈青山打來電話,語氣輕松:“解決了。阿哲照著做了,畫了一幅《孤鴻秋意圖》,畫完就暈了過去,睡了整整一天。
醒來后神清氣爽,說那個影子再沒出現(xiàn)過,雖然畫技好像恢復(fù)了平常水平,但他心里踏實了。那方硯臺,我讓他找個風(fēng)景好的地方埋了,算是讓‘孤鴻先生’入土為安?!?/p>
林晚晚聽著,臉上露出了笑容。這種解決方式,讓她覺得比用桃木劍斬滅一切,更符合“道”的本意。
休養(yǎng)的日子還在繼續(xù),但她的心,已經(jīng)通過電話線,重新與那間小小的風(fēng)水店,與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和“念”,緊密地聯(lián)系在了一起。而她不知道的是,下一次需要她親自面對的,將是一場更接近家庭、更觸及她內(nèi)心軟肋的風(fēng)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