命令就是命令。
盡管慧介的內心充滿了不安,但在蝶屋女孩送來那套背后印著“滅”字的隊服時,他還是默默地換上了。
隊服的布料很結實,但穿在身上,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歸屬感。
他拿起那把被所有人嘲笑過的,沒有變色的日輪刀,別在腰間。
冰冷的刀柄,硌得他有些不舒服。
這身行頭,對他來說,更像是一套不合身的戲服。
“動作快點!上面那些大人物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!”
負責送他出門的蝶屋女孩,語氣里帶著幾分少有的催促。
慧介知道,這次所謂的“任務”,更像是一場對他的公開審判。
他快步走出蝶屋,在宅邸門口那巨大的紫藤花架下,看到了他這次任務的搭檔。
那是個比他年長幾歲的青年,穿著和他同樣的隊服,背上背著自己的日輪刀。
他靠在門柱上,雙手抱胸,一臉的不耐煩。
看到慧介出來,他上下打量了他一遍,那眼神,就像在審視一件貨物。
慧介能清晰地感知到,從這個青年身上散發(fā)出來的,混雜著“傲慢”、“不耐”以及濃濃“懷疑”的情緒。
“你就是慧介?”青年開口了,語氣很不客氣,“磨磨蹭蹭的,女人換衣服都沒你這么慢。”
他站直身子,向著山下的路一擺頭。
“我叫高橋。這次任務,你跟著我就行。記住,不該問的別問,不該做的別做?!?/p>
說完,他便自顧自地邁開步子,甚至沒有等慧介回答。
慧介握了握腰間的刀柄,沉默地跟了上去。
他很想證明自己不是累贅,但從見面的第一秒起,對方就已經把他當成了包袱。
前往任務地點的山路,漫長而枯燥。
高橋的嘴,一路上幾乎沒有停過。
“看你這副樣子,應該沒見過真正的鬼吧?”
高橋走在前面,頭也不回地說道,語氣里充滿了說教的意味。
“我告訴你,菜鳥。在總部訓練和上戰(zhàn)場是兩碼事。鬼那東西,狡猾得很,而且最喜歡你這種沒見過血的新人。”
慧介沒有作聲。
高橋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,繼續(xù)自顧自地說了下去。
“尤其是呼吸法,你那種亂七八糟的感覺,在戰(zhàn)場上根本派不上用場。真正的戰(zhàn)斗,靠的是千錘百煉的劍技和穩(wěn)定的全集中呼吸?!?/p>
他像是為了印證自己的話,突然拔出刀,對著路邊的一塊巖石揮出了一劍。
“水之呼吸·一之型,水面斬!”
一道干凈利落的藍色斬擊閃過,巖石的頂部被平平地切了下來。
“看到了嗎?這就是差距?!备邩蚴盏度肭剩Z氣里滿是得意,“這是數百年來無數前輩用生命總結出的經驗,是教科書,是唯一能殺死鬼的正確方法!”
他的話,每一個字,都在強調所謂的“正統(tǒng)”,也都在不動聲色地貶低著慧介這個“異常”。
慧介全程沉默。
他不想爭辯,也不知道該如何爭辯。
他只是默默地放開自己的感知,去傾聽周圍的一切。
風吹過樹葉的聲音。
遠處鳥兒的鳴叫。
以及……身前這個名叫高橋的男人,內心那股揮之不去的,對自己的“輕蔑”。
對他來說,情緒的世界,遠比話語要真實。
不知走了多久,太陽已經開始偏西。
遠方山谷的輪廓,變得柔和起來,一個看起來頗為熱鬧的村莊,出現(xiàn)在了視野的盡頭。
“那就是任務地點了,”高橋指著遠處的村子,“旅人之村。情報說,最近半個月,已經有五個外來的旅人在這里失蹤了?!?/p>
“我們先進村,找個客棧住下,晚上再……”
高橋的話,說到一半,突然被打斷了。
因為他身后的慧介,毫無征兆地停下了腳步。
“喂,你又怎么了?”高橋不耐煩地回頭,發(fā)現(xiàn)慧介正站在原地,側著頭,像是在傾聽著什么。
“聽什么聽?這里除了風聲還有什么?”
“不是聲音?!被劢殚_口了,這是他一路上說的第一句話。
他的眉頭微微皺起,湛藍色的眼睛望向遠處村莊的方向,眼神有些迷茫。
“是……情緒?!?/p>
他能感覺到,從那個村莊的方向,正有一股很微弱,但卻像溪流一樣持續(xù)不斷的,負面的情緒,順著風,飄到了這里。
“是‘恐懼’。”慧介輕聲說道。
高橋愣了一下,隨即嗤笑出聲。
“恐懼?你在跟我開玩笑嗎?”
他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慧介。
“喂,小子。我不管你是靠誰的關系進來的,也別在我面前故弄玄虛。感知情緒?你怎么不說你還能跟花草樹木說話?”
“我們是鬼殺隊,是劍士,不是算命的!”
高橋的臉上,毫不掩飾地寫滿了“你果然是個白癡”的表情。
他不再理會慧介,徑直朝著山下的村莊大步走去。
“跟上,別拖后腿?!?/p>
慧介站在原地,看著高橋遠去的背影,又望了望那個在暮色中顯得有些詭異的村莊。
那股“恐懼”的溪流,依舊在風中,緩緩地,無聲地,流淌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