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清漓的警惕并非空穴來風(fēng)。凈水湖外圍那絲詭譎的波動,確實并非錯覺。在夢境與現(xiàn)實的夾縫深處,一座由扭曲回廊與浮光掠影構(gòu)筑的宮殿中,夢公主孟藝正慵懶地斜倚在她的幻夢寶座上。她指尖把玩著一縷彩色的煙霧,嬌艷的面容上浮現(xiàn)出一抹玩味而貪婪的笑容。
“有趣……真是有趣……”她低聲呢喃,聲音如同夢境般飄忽,“純凈無暇的水之王,他的水域深處,竟然藏著如此……濃烈而美味的‘欲望’?!?/p>
身為夢魘的主宰,她對生靈的情緒與欲望最為敏感。冰公主從凈水湖離開時,那心緒不寧、夾雜著震驚、憤怒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覺的、被誘惑的混亂情緒,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顆石子,漣漪雖小,卻足以被敏銳的夢魘感知。孟藝順著這絲情緒的牽引,將一縷極其隱秘的夢魘之力探向了凈水湖。
她并未強行突破水清漓布下的重重結(jié)界,那會引起激烈的反擊。她只是如同最狡猾的魚,在結(jié)界外圍輕輕一觸,捕捉那逸散出的、最細微的情感漣漪。就是這短暫的一觸,讓她窺見了一個令人心醉神迷的秘密——一股精純、古老、卻又帶著墮落芳香的欲望氣息,被小心翼翼地隱藏在最深層的水之純凈之下。
“不是水清漓本身的欲望……雖然他的占有欲也強烈得令人驚嘆……”孟藝眼中閃爍著發(fā)現(xiàn)寶藏的光芒,“是另一個存在!一個……散發(fā)著如此純粹‘罪欲’芬芳的存在!竟然被水王子藏在了湖底!”
這對孟藝而言,是難以抗拒的誘惑。罪欲,是夢境最甜美的食糧,是編織最致命美夢的絕佳材料。若能攫取這份力量,哪怕只是一絲,她的夢魘國度將變得更加真實而無法掙脫。更何況,能從那位以冷漠著稱的水王子手中奪食,這件事本身就如同最刺激的夢境,讓她興奮得戰(zhàn)栗。
“強攻是不智的……”孟藝沉吟著,嘴角勾起詭秘的弧度,“但夢,無孔不入。再堅固的堡壘,也無法完全阻擋夢境的滲透,尤其是……當(dāng)堡壘內(nèi)部,本身就存在著‘欲望’的種子時?!?/p>
她開始精心編織一個計劃。一個針對水清漓內(nèi)心深處最恐懼、也是最渴望的夢境。她要利用水清漓對拂曉極致的愛與占有欲,制造裂隙,讓夢魘的種子,透過這情感的縫隙,悄然潛入那座水底囚籠。
水玲瓏宮深處,寢殿依舊被幽藍光輝籠罩。拂曉已經(jīng)醒來,但比往日更加安靜。她抱著膝蓋坐在床榻角落,尖俏的下巴抵在膝蓋上,眼神空茫地望著流動的宮墻,腳踝上的“純凈之縛”若隱若現(xiàn)地閃爍著微光。
水清漓感受到她不同尋常的沉默,心中升起一絲疑慮。他走近,在她身邊坐下,伸手想觸碰她的臉頰:“拂曉,怎么了?還在為之前的事不安?”
拂曉微微瑟縮了一下,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依偎過來。她抬起眼,氤氳著水霧的眸子望著水清漓,帶著一種陌生的茫然和細微的恐懼:“清漓……我剛剛……做了一個夢……”
水清漓心中一緊,面上卻不動聲色:“夢?什么樣的夢?”仙境中,能侵入他水玲瓏宮施加夢境影響的存在屈指可數(shù),而夢公主孟藝,正是最可疑的那個。
“我夢到……水不見了……”拂曉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,她伸出手,看著自己蒼白的手掌,“到處都是……干裂的土地……好渴……陽光……好燙……”她描述著與水的純凈截然相反的景象,那是她內(nèi)心深處對失去水清漓力量滋養(yǎng)最本源的恐懼。
水清漓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。他立刻將她擁入懷中,聲音低沉而堅定:“那只是夢。有我在,你永遠不會感受到干渴和灼熱。我的水,將永遠包裹你,滋養(yǎng)你。”
他渡過去一縷精純的仙力,安撫著她微微顫抖的身體。拂曉在他懷中漸漸平靜下來,皮膚下的紋路吸收著能量,恢復(fù)了些許光澤。
然而,水清漓的眼底卻結(jié)起了寒冰。拂曉的夢境,絕非偶然。這夢境直指她最大的恐懼,精準(zhǔn)地打擊了她最脆弱的地方。這分明是有人試圖利用拂曉的不安,來動搖她的心神,甚至……動搖她對他的依賴。
“是孟藝……”水清漓幾乎可以肯定。只有夢魘之主,才能如此詭異地編織出如此具有針對性的夢境,并能如此隱蔽地穿透他布下的結(jié)界(盡管可能只是最外層的精神滲透)。
他加強了對拂曉周圍的感知,冰冷的水之仙力如同無形的屏障,將她更嚴(yán)密地守護起來。同時,他心中對夢公主,乃至所有可能覬覦拂曉的存在,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殺意。
“看來,僅僅是警告和防御,已經(jīng)不夠了?!彼謇炜粗鴳阎兄匦伦兊靡蕾囁姆鲿?,眼中閃過一絲殘酷的決斷。有些人,必須為他們伸出的觸手,付出慘痛的代價。凈水湖的平靜,需要以更強勢的力量來維系。
而拂曉,在得到安撫后,似乎暫時忘卻了那個可怕的夢境。但她靠在水清漓胸口,無人看見的角度,那雙迷蒙的眼眸深處,罪欲的漩渦似乎比平時轉(zhuǎn)動得更快了一些。那個關(guān)于干渴與灼熱的夢境,除了恐懼,是否也在她懵懂的意識中,埋下了一顆對“水”之外的其他感知的、微弱的……好奇的種子?
夢魘的低語,已然響起。水月鏡花般的平靜,還能維持多久?水清漓的守護,在應(yīng)對這無孔不入的夢境侵襲時,又將展現(xiàn)出怎樣殘酷的一面?平靜的湖面下,暗流變成了潛流,危機從現(xiàn)實的闖入,蔓延到了更防不勝防的夢境領(lǐng)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