焚心熔爐的驚變,如同一場被強行中斷的血腥盛宴。火燎耶并未死,但那道來自“淵誓”的法則抹除,對他的本源造成了前所未有的重創(chuàng)。他被迫撤回了絕大部分力量,龜縮在火焰山的至深之地養(yǎng)傷,整個火焰山領(lǐng)地都因此陷入了某種狂躁而壓抑的沉寂。
而拂曉,則成了這場風(fēng)暴唯一的、活著的見證者與戰(zhàn)利品。
她沒有死在熔爐里,卻被帶回了火焰山的王座廳?;鹆且疀]有再對她施展任何直接的火焰折磨,但一種更陰冷、更深入骨髓的控制,已經(jīng)悄然完成。
在她昏迷時,一根由他本源帝皇之火凝結(jié)而成的、細(xì)如發(fā)絲的暗金色鎖鏈,已經(jīng)穿透了她靈魂的壁壘,一端牢牢系在她不滅的罪欲真火之上,另一端,則化作一枚烙印,深深地刻在了她的手腕上。那烙印形似一朵燃燒的荊棘王冠,散發(fā)著與他血脈相連的氣息。
這便是“主仆契約”。以他重傷為代價,強行締結(jié)的、無法掙脫的靈魂與力量雙重奴役。從此,她的生死、她力量的每一次躍動,他都能清晰感知。她若想逃,這根鎖鏈便會勒緊她的靈魂,帶來比焚心熔爐更甚萬倍的痛苦。
“醒了?”
低沉而沙啞的聲音自身后傳來。拂曉艱難地睜開眼,映入眼簾的,是端坐在王座之上的火燎耶。他面色依舊蒼白,但猩紅的瞳孔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深邃,里面翻涌著病態(tài)的占有與欣賞。
他走下王座,無視拂曉本能的畏縮,蹲下身,用帶著薄繭的指腹,輕輕摩挲著她手腕上的烙印。
“很美,不是嗎?”他低語,聲音充滿了蠱惑與殘忍,“這是我們之間永恒的烙印。從今往后,拂曉,你不再是你自己。你是我的皇后,是我最珍貴的收藏品。你的痛苦,將是我的愉悅;你的掙扎,將取悅我的目光?!?/p>
拂曉的身體因憤怒和屈辱而顫抖,她猛地想抽回手,那烙印卻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灼痛,讓她瞬間冷汗涔涔,動彈不得。
“你看,”火燎耶輕笑起來,笑聲在空曠的大殿中回響,“多聽話的皇后?,F(xiàn)在,你終于只屬于我了?!?/p>
他不再理會她的恨意,而是像對待一件珍愛的瓷器,將她打橫抱起,走向王座廳后方一條幽深的通道。
通道的盡頭,是一個浩瀚如星海的空間。無數(shù)發(fā)光的晶石懸浮在空中,每一顆晶石都記錄著一段影像、一段文字、一種法則。這里不是圖書館,卻是火焰山領(lǐng)地最龐大的記憶與知識的寶庫——焚天書淵。
“既然你的力量暫時無法精進(jìn),不如……來陪我一起,讀讀書?!被鹆且畬⑺p輕放在一處由浮空晶石構(gòu)成的平臺上,自己則在她身邊坐下,一揮手,無數(shù)光團(tuán)便在他們面前展開。
拂曉看到,那些光團(tuán)里播放的,是火焰山億萬年的歷史。有初代火靈的誕生,有大陸的變遷,有無數(shù)次與其他仙境王國的戰(zhàn)爭……當(dāng)然,也有他,火燎耶的崛起。
他強迫她觀看,強迫她去了解他如何從一個普通的火靈,一步步吞噬、融合、踐踏著規(guī)則,最終成為這片領(lǐng)域的皇。他展示著他所有的殘暴、智慧、以及那深不見底的孤寂與瘋狂。
這不是分享,這是另一種形式的凌遲。他要將自己的全部,包括那些陰暗、扭曲、丑陋的內(nèi)核,都強行灌輸進(jìn)她的腦海,讓她從靈魂深處……理解他,認(rèn)同他,最終,愛上他。
“看啊,拂曉,”他指著一段畫面,那是他為了獲得力量,親手將自己的半個子民化為灰燼的場景,“他們愚昧、貪婪,阻礙了我的道路。只有清除掉這些雜質(zhì),火焰才能燃燒得更純粹。你明白嗎?有時候,仁慈才是最大的殘忍?!?/p>
拂曉緊咬著唇,一言不發(fā),眼中滿是厭惡與抗拒。但她越是這樣,火燎耶的眼神就越興奮。他享受著她的靈魂在自己意志的海洋中掙扎,享受著這種病態(tài)的、強制性的“共鳴”。
日復(fù)一日,拂曉被囚禁在這片書淵之中?;鹆且辉儆H自折磨她,卻用這種方式,進(jìn)行著更可怕的“強制愛”。他用整個世界的重量,試圖壓垮她的意志,讓她變成一個只會依附于他的、沒有思想的影子。
拂曉的精神瀕臨崩潰。她體內(nèi)的罪欲之火,因為那道契約的壓制,變得溫順而死寂,仿佛一潭被污染的死水。水清漓留下的幽藍(lán)光點,則在這潭死水中,散發(fā)著微弱卻堅韌的光芒,守護(hù)著她最后一絲清明。
然而,就在她以為自己將永遠(yuǎn)沉淪于此的時候,一個意外的“訪客”,穿透了書淵的屏障。
不是實體,也不是純粹的靈魂。那是一縷極淡、極冷的意念,如同月光下的一線冰泉,悄無聲息地滲透進(jìn)來。
拂曉猛地抬起頭,心臟狂跳。
在那片信息的海洋中,她“看”到了。少年水清漓的身影,再一次凝聚。但這一次,他不再是那個冰冷執(zhí)行法則的守護(hù)者。他的身形比之前凝實了許多,湛藍(lán)的眼眸中,不再是純粹的漠然,而是帶上了一絲……疲憊與決絕。
他能感覺到,拂曉在與他建立聯(lián)系?;鹆且钠跫s雖然霸道,卻無法完全隔絕“淵誓”的聯(lián)系,因為那同樣是源于水清漓生命本源的烙印。
他沒有說話,而是直接將一股清涼的信息流,送入了拂曉的腦海。
那不是命令,也不是安慰。那是一段……記憶。
是水清漓的過去。拂曉“看”到,少年時期的他,并非生來就是法則的化身。他曾有過迷茫,有過對“守護(hù)”二字意義的懷疑。他也曾為了守護(hù)一片小小的水澤,與企圖侵占的魔物日夜鏖戰(zhàn),遍體鱗傷。他也曾……在失去第一個想要守護(hù)的生靈時,痛哭失聲。
這些記憶,充滿了人性的溫度,與火燎耶灌輸給她的、純粹的毀滅與占有截然不同。
最后,少年水清漓的記憶畫面定格。他抬起頭,湛藍(lán)的眼眸直視著拂曉,傳遞出最后一道意念:
“罪皇拂曉。他的烙印是鎖鏈,亦是坐標(biāo)。順著這被污染的火焰逆流而上,找到它最原始的火山口,用我的‘靜淵’之露,澆熄其本源,或可斬斷這契約。此路艱險,需你自己……尋覓‘露’的痕跡?!?/p>
信息流戛然而止。少年水清漓的身影再次化作點點微光,消散在書淵的深處。
拂曉怔怔地看著這一切,淚水無聲地滑落。
斬斷契約?尋找“靜淵”之露?
這是希望嗎?還是另一場更絕望的試煉?
她抬起手腕,看著那朵燃燒的荊棘王冠烙印?;鹆且膹娭茞?,是一座密不透風(fēng)的黃金囚籠。而現(xiàn)在,水清漓為她指明了一條……在囚籠內(nèi)部,用他留下的微弱線索,去尋找一線生機、甚至反殺囚籠鑄造者的道路。
她緩緩握緊拳頭。放棄是死,反抗,或許還有一線渺茫的希望。
火燎耶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變化,他走上前,低頭看著她,猩紅的眸子里充滿了審視與玩味。
“在想什么,我的皇后?是終于想通了,要做一個合格的……我的女人了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