紀梟走了進去。
這確實是個“收藏室”——房間很大,四周擺滿了玻璃罐,罐子里浸泡著各式各樣的東西:斷手、眼珠、扭曲的骨骼,甚至還有幾個完整的人形,皮膚慘白,像蠟像一樣,卻能看到血管在皮膚下游動,顯然是活物。
房間中央有一張巨大的書桌,上面鋪著黑色的絲絨,絲絨上放著一個金色的面具,面具的右眼位置鑲嵌著一顆紅色的寶石,像一滴凝固的血。
而書桌后面的椅子上,坐著一個人。
穿著黑色的燕尾服,身形挺拔,臉上戴著那個金色的面具,只露出一雙金色的眼睛,正透過面具的眼洞,幽幽地看著他。
是魅影。
“你來了?!摈扔伴_口,聲音比之前更低沉,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(zhì)感,“我還以為你會拒絕?!?/p>
紀梟沒回答。他的目光掃過那些玻璃罐,覺得這里比精神病院的解剖室還惡心。
“喜歡我的收藏嗎?”魅影的聲音帶著一絲得意,“這些都是……不服從我的人?!?/p>
紀梟的視線落在一個浸泡著女性頭顱的玻璃罐上——那顆頭顱的臉,和畫像中的首席歌唱家一模一樣,眼睛瞪得大大的,充滿了恐懼。
他皺了皺眉,移開目光。
“你好像不喜歡這些?!摈扔拜p笑一聲,從椅子上站起來,走到紀梟面前,金色的眼睛里閃爍著奇異的光,“沒關(guān)系,我給你準備了別的禮物?!?/p>
他拿起書桌上的絲絨盒子,遞給紀梟:“打開看看?!?/p>
紀梟接過盒子,入手很輕。他打開盒蓋,里面鋪著黑色的絲絨,放著一枚胸針——形狀是一朵盛開的紅玫瑰,花瓣用紅寶石雕琢而成,花莖是銀色的,上面纏繞著細小的鉆石,像露珠,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詭異的光。
“很漂亮,對嗎?”魅影的聲音湊近了些,帶著冰冷的呼吸,“這是我為你準備的。只有你,配得上它。”
紀梟看著那枚胸針,沒什么感覺。在他眼里,這東西和路邊的石頭沒什么區(qū)別,還不如手里的枯萎玫瑰實用。
“戴上它?!摈扔暗穆曇魩е唤z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紀梟沒動。
他不喜歡戴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,就像在精神病院時,他從不戴護工給的手環(huán),覺得束縛。
魅影的金色眼睛微微瞇起,語氣沉了下去:“你不愿意?”
“麻煩?!奔o梟淡淡道。
這兩個字像一根針,刺破了空氣中詭異的氛圍。
魅影愣住了,似乎沒料到他會給出這樣的答案。他以為紀梟會拒絕,會警惕,會憤怒,卻沒想過是“麻煩”——仿佛這枚耗費心血打造的胸針,在他眼里只是個礙眼的累贅。
短暫的沉默后,魅影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,笑聲在空曠的收藏室里回蕩,帶著一絲瘋狂:“你果然和他們都不一樣……”
他伸出手,戴著黑手套的指尖輕輕拂過紀梟的臉頰,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偏執(zhí)的溫柔:“沒關(guān)系,你現(xiàn)在不愿意也沒關(guān)系。我可以等……等你什么時候想通了,我再親手為你戴上?!?/p>
紀梟下意識偏頭躲開他的觸碰,眼底閃過一絲不悅——就像被不喜歡的護工強行喂藥時的抗拒。
這細微的動作落在魅影眼里,卻成了另一種意思——
他在害羞?還是在警惕?不,他肯定是因為過去的經(jīng)歷,對別人的觸碰格外敏感。沒關(guān)系,我可以慢慢等,等他徹底放下防備,等他只屬于我一個人……
魅影的金色眼睛里癡迷更甚,他后退一步,指了指收藏室角落里的一扇小門:“那里有通往前廳的路,你可以走了?!?/p>
紀梟看了他一眼,沒說話,轉(zhuǎn)身走向那扇小門。他覺得這個魅影很奇怪,忽冷忽熱,還總說些莫名其妙的話,比精神病院里那個自言自語的老頭還難打交道。
走到門口時,他停下腳步,回頭看了眼那些玻璃罐,又看了眼書桌上的金色面具,突然開口:“首席歌唱家,在罐子里?”
魅影的身體僵了一下,金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戾氣,但很快又恢復(fù)了平靜:“她不聽話,所以只能待在那里?!?/p>
“你騙了她。”紀梟說。
“我只是想讓她永遠陪著我。”魅影的聲音帶著一絲委屈,像個得不到糖果的孩子,“就像我想讓你陪著我一樣?!?/p>
紀梟沒再說話,推開門走了出去。
門在身后關(guān)上,隔絕了收藏室里刺鼻的福爾馬林味。門外是一條狹窄的通道,盡頭有微光,顯然是通往前廳的路。
紀梟走在通道里,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的枯萎玫瑰。他總覺得那個魅影有點不對勁,尤其是提到“永遠陪著我”時,那雙金色的眼睛里,翻涌著一種讓他不舒服的偏執(zhí),像精神病院里那個總愛搶別人東西的病人,一旦盯上某樣?xùn)|西,就絕不會放手。
他掏出那枚紅玫瑰胸針,看了一眼,隨手扔在了通道的角落里——確實很麻煩,還硌口袋。
而收藏室里,魅影看著那扇緊閉的小門,金色的眼睛里閃爍著瘋狂的光。他走到角落,撿起紀梟扔掉的胸針,用戴著手套的指尖輕輕擦拭著上面的灰塵,低聲呢喃:
“沒關(guān)系……你總會戴上它的……”
“等這個副本結(jié)束,我會跟著你,到任何地方……”
“你逃不掉的,紀梟……永遠都逃不掉……”
他拿起書桌上的金色面具,戴在臉上,遮住了眼底的瘋狂。收藏室里的玻璃罐中,浸泡的頭顱們似乎感應(yīng)到了什么,眼睛紛紛轉(zhuǎn)動起來,幽幽地注視著他們的主人,像在期待一場盛大的獻祭。
前廳里,玩家們看到紀梟平安回來,頓時松了口氣,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詢問。
“大佬!你沒事吧?”
“那個魅影沒對你做什么吧?”
“他的收藏室里有什么?”
紀梟搖了搖頭,走到沙發(fā)邊坐下,重新閉上眼。
他不想解釋,也懶得解釋。
玩家們見他不說,也識趣地沒再追問,只是看向他的眼神里,又多了幾分“大佬獨自深入險境,平安歸來卻不愿多言”的悲壯感。
只有紀梟自己知道,他只是覺得那個收藏室很臭,那個魅影很吵,僅此而已。
剩余的時間還在流逝,歌劇院里暫時恢復(fù)了平靜,但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,卻在每個人心頭彌漫。
玩家們都在默默祈禱,希望能平安撐過最后48小時。
而紀梟靠在沙發(fā)上,指尖摩挲著那朵枯萎的玫瑰,腦海里卻莫名閃過魅影那雙金色的眼睛,和那句帶著瘋狂的低語——
“你逃不掉的……”
他皺了皺眉,把這歸結(jié)為收藏室里的福爾馬林味太刺鼻,影響了思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