失重感像潮水般退去，紀梟的雙腳落在了堅實的地面上。
他睜開眼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站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。
房間不大，約莫二十平米，墻壁是柔和的米白色，地板是光滑的淺色木質(zhì)，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，和精神病院的味道有些相似，卻更干凈、更溫和。
房間里的陳設很簡單：一張單人床，鋪著白色的床單；一張書桌，上面放著一個平板電腦似的東西；一把椅子；還有一個嵌在墻壁里的衣柜。除此之外，再無他物，簡潔得近乎單調(diào)。
【歡迎來到玩家空間，編號739?！?/p>
【此處為您的專屬休息區(qū)，可通過終端查詢?nèi)蝿沼涗洝ⅹ剟钚畔⒓跋乱粋€副本預告?！?/p>
【空間內(nèi)時間流速與現(xiàn)實世界一致，您可在此處恢復體力、整理狀態(tài)?！?/p>
冰冷的系統(tǒng)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，比在歌劇院里時清晰了許多。
紀梟走到書桌前，拿起那個“平板電腦”。屏幕是黑色的，他用指尖碰了一下，屏幕瞬間亮起，顯示出一行行文字：
【 玩家：紀梟
等級：F（初入者）
已完成副本：猩紅歌劇院
任務評價：S+
獲得獎勵：積分10000點，技能“微光視覺”（被動：在黑暗中視力提升50%），特殊物品“歌劇院的玫瑰標本”（已存放至儲物格）。
下一個副本預告：3天后開啟，副本類型：未知，難度：未知?！?/p>
紀梟的目光在“技能”和“特殊物品”上停留了片刻。
“微光視覺”大概就是他在黑暗中視力較好的原因，算是個有用的東西。而那個“玫瑰標本”，想來就是那朵被他捏碎的枯萎玫瑰，沒想到還能以這種形式保留下來。
他對積分沒什么概念，對下一個副本也興趣缺缺?，F(xiàn)在的他，只想找個地方坐下，好好睡一覺——在歌劇院的這幾天，雖然沒做什么費神的事，但神經(jīng)一直緊繃著，確實累了。
紀梟脫下那件在歌劇院里沾了灰塵和玻璃劃痕的白襯衫，隨手扔進衣柜。衣柜門關上的瞬間，里面?zhèn)鱽磔p微的嗡鳴聲，再打開時，襯衫已經(jīng)變得干干凈凈，疊得整整齊齊，連衣角沾著的那片細小鏡片都不見了蹤影。
他挑了挑眉，對這個“自動清潔”功能還算滿意。
換上衣柜里默認的白色T恤和灰色長褲，紀梟躺到床上。床墊很軟，被子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，比精神病院的硬板床舒服多了。他閉上眼睛，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。
這一覺睡得很沉，沒有噩夢，沒有魅影的低語，也沒有玩家們嘰嘰喳喳的腦補，只有一片安穩(wěn)的寂靜。
再次醒來時，窗外的天色已經(jīng)暗了下來——房間的墻壁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扇窗，此刻正映著墨藍色的夜空，點綴著幾顆疏朗的星子。
紀梟坐起身，摸了摸肚子，感覺到了熟悉的饑餓感。
他走到書桌前，點開終端，發(fā)現(xiàn)屏幕上除了個人信息，還有一個“兌換”界面。里面陳列著各種食物、飲料、生活用品，甚至還有一些看似是武器的東西，旁邊標注著對應的積分價格。
一碗白粥需要10積分，一碟青菜需要5積分，價格不算貴。
紀梟兌換了白粥和青菜，點擊確認的瞬間，書桌的一角突然彈出一個小小的托盤，上面放著熱氣騰騰的粥和菜，和他在精神病院吃的幾乎一模一樣。
他拿起勺子，小口小口地喝著粥。溫熱的米粥滑過喉嚨，帶來一種久違的踏實感，讓他緊繃的神經(jīng)徹底放松下來。
就在這時，一陣輕微的“滋滋”聲響起。
聲音來自衣柜的方向。
紀梟停下喝粥的動作，看向衣柜。
只見衣柜的門縫里，滲出了一縷極細的、暗紅色的光線，像一根絲線，在地板上緩緩蠕動。緊接著，那“滋滋”聲越來越響，衣柜門開始輕微地晃動，仿佛里面有什么東西要鉆出來。
紀梟皺了皺眉，放下勺子，站起身。
他想起了歌劇院里碎裂的鏡子，想起了魅影那雙金色的眼睛，還有那句帶著瘋狂的“我會找到你的”。
難道……
“咔噠?！?/p>
一聲輕響，衣柜門被從里面推開了一條縫。
一道熟悉的金色光芒從縫隙中透出來，照亮了地板上的一小塊區(qū)域。緊接著，一個低沉而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，清晰地傳入紀梟的耳中：
“紀梟，我找到你了?！?/p>
紀梟的瞳孔微微收縮。
他走到衣柜前，猛地拉開了門。
衣柜里空空如也，只有一件疊好的白襯衫掛在衣架上。
但那道金色的光芒并沒有消失，它懸浮在衣柜的角落，像一顆跳動的星火。光芒漸漸凝聚，最終化作了一雙眼睛——和魅影一模一樣的金色眼睛，此刻正透過虛空，牢牢地注視著他，眼底的癡迷和偏執(zhí)，比在歌劇院時更加濃烈。
“你果然在這里?！苯鹕劬Φ闹魅怂坪鹾軡M意他的反應，聲音里帶著一絲愉悅，“玩家空間……真是個有趣的地方?！?/p>
紀梟看著那雙懸浮的眼睛，沒有說話，只是眼神冷了幾分。
他不喜歡這種被窺視、被糾纏的感覺，尤其是對方還打破了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靜。
“別這么冷淡嘛?！苯鹕劬φＡ苏?，像在撒嬌，“我只是想看看你住的地方。你看，我沒有打擾你，只是在旁邊看著……”
“你怎么進來的？”紀梟終于開口，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。
這玩家空間既然是“專屬”的，理應是安全的，魅影能闖進來，說明這里并不像系統(tǒng)說的那么可靠。
“秘密。”金色眼睛的主人輕笑一聲，帶著一絲狡黠，“只要我想找你，無論你在哪個空間，哪個世界，我都能找到縫隙鉆進來……就像現(xiàn)在這樣?！?/p>
話音剛落，衣柜的木質(zhì)表面突然浮現(xiàn)出幾道細微的裂痕，和歌劇院里那面穿衣鏡碎裂前的樣子一模一樣。暗紅色的液體從裂痕中滲出，在柜門上勾勒出一朵小小的玫瑰圖案。
紀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。
他能感覺到，這雙眼睛的主人雖然暫時無法實體化，卻在悄無聲息地侵蝕著這個空間，就像病毒一樣。
“你想干什么？”紀梟問。
“不想干什么。”金色眼睛的語氣變得溫柔起來，“只是想陪著你。你看，你在這里多孤單啊，一個人吃飯，一個人睡覺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……”
“我不孤單?！奔o梟打斷他。
他早就習慣了一個人。在精神病院的那些年，孤獨是他最熟悉的伙伴，安靜是他最享受的狀態(tài)。魅影的“陪伴”，對他來說不是慰藉，而是騷擾。
金色眼睛的光芒黯淡了一瞬，似乎有些受傷，但很快又亮了起來，帶著一種近乎病態(tài)的執(zhí)著：“你現(xiàn)在不孤單，是因為你還沒遇到能讓你牽掛的人或事。沒關系，我可以等……等你習慣我的存在，等你覺得離不開我?！?/p>
“無聊?！奔o梟丟下兩個字，轉(zhuǎn)身走向書桌，拿起終端，試圖通過系統(tǒng)將這個不速之客趕出去。
但終端的屏幕上除了原本的信息，沒有任何關于“驅(qū)逐異物”的選項，仿佛系統(tǒng)根本檢測不到魅影的存在。
“別白費力氣了?！苯鹕劬Φ闹魅藥е唤z得意，“系統(tǒng)管不了我，這里的規(guī)則也束縛不了我。只要我想，我可以一直看著你……”
紀梟沒再理會他。
他重新坐回椅子上，繼續(xù)喝那碗已經(jīng)微涼的粥。無論身后的金色眼睛如何注視，無論衣柜門上的裂痕如何蔓延，他都視而不見，仿佛那只是幻覺。
這種徹底的無視，比憤怒的驅(qū)趕更讓金色眼睛的主人感到挫敗。
光芒劇烈地閃爍了幾下，最終還是平靜了下來，只是依舊固執(zhí)地懸浮在衣柜角落，像一盞永不熄滅的鬼火，默默注視著那個安靜喝粥的身影。
紀梟喝完粥，將碗碟放回書桌的托盤里，托盤自動縮回，消失不見。
他走到床邊，躺了下去，背對著衣柜的方向，閉上了眼睛。
黑暗中，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金色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背上，帶著灼熱的溫度和強烈的占有欲。但他沒有在意，意識很快就沉入了夢鄉(xiāng)。
在他睡著后，金色眼睛緩緩靠近，停在床邊，距離他的臉頰只有幾厘米的距離。
“紀梟……”一個極輕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，帶著一絲滿足和癡迷，“好好睡吧。等你醒了，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可以相處……”
衣柜門上的裂痕漸漸隱去，暗紅色的液體也消失了，仿佛從未出現(xiàn)過。只有那雙金色的眼睛，在黑暗中亮了很久很久，才終于化作一縷微光，鉆進了墻壁的縫隙里，消失不見。
玩家空間再次恢復了平靜，只剩下紀梟平穩(wěn)的呼吸聲，和窗外偶爾傳來的、屬于“未知世界”的風聲。
三天后的副本，似乎還很遙遠。
但紀梟不知道，因為這雙不請自來的金色眼睛，他的玩家空間，早已不再是系統(tǒng)承諾的“專屬休息區(qū)”。
而那個潛藏在暗處的魅影，已經(jīng)悄然布下了一張名為“陪伴”的網(wǎng)，正耐心地等待著獵物主動落入其中。
下一個副本，注定不會平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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