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嘴角，慢慢勾起一抹充滿了“惋惜”的笑容。
“不，不是欣賞。”她開口了，聲音里帶著一種詠嘆調般的腔調，仿佛在對著一座不被世人理解的絕美雕塑說話。
“我是在……惋惜。”
“惋惜？”太宰治的興趣被徹底勾了起來。
“是的，惋惜。”
紀曉禾的目光轉向旁邊還在暴怒的國木田，眼神里充滿了藝術家對俗人的鄙夷。
“我在惋惜，一件完美的行為藝術，被凡俗的喧囂粗暴地打斷了。”
“行為藝術？”中島敦小聲地重復了一遍，他更聽不懂了。
國木田的火氣一下子頂?shù)搅四X門：“你說誰是凡俗的喧囂？我只是在阻止這個自殺狂魔浪費寶貴的任務時間！”
“時間？”紀曉禾輕輕笑了一聲，搖了搖頭，“先生，你還是不懂?！?/p>
她重新看向太宰治，眼神變得灼熱。
“先生，你剛才的入水，根本不是普通的自殺行為?！?/p>
時間只剩20秒。
紀曉禾的語速開始加快，但吐字清晰，充滿了蠱惑人心的力量。
“那是一個點、一條線、一個面的完美結合！”
“那個起跳的角度，精準地避開了河底所有的淤泥和碎石，保證了入水時的身體舒展度?！?/p>
“那下落的軌跡，是一條經(jīng)過精密計算的拋物線，不多一分，不少一毫，充滿了數(shù)學上的和諧之美！”
“還有入水時濺起的水花，壓得多好！既不像炸彈那樣粗暴，也不像落葉那樣輕浮，那是一場恰到好處的獻祭！是對這條河流最崇高的致敬！”
中島敦的嘴巴已經(jīng)張成了“O”形。
國木田的臉從憤怒變成了茫然，他完全跟不上紀曉禾的思路，腦子里一片混亂。拋物線？獻祭？這個女人到底在說什么胡話？
只有太宰治，他鳶色的眼睛里，那股趣味正在飛速地轉化為一種奇異的光芒。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認真的傾聽。
時間只剩5秒！
紀曉禾抬高了聲調，用一種堪比歌劇演員的莊重語氣，做出了最后的總結陳詞：
“那根本不是自殺！”
“那是一場奔赴終極虛無的、充滿了極致美學的、驚世駭俗的、偉大的行為藝術！”
“它短暫、絢爛，卻又充滿了永恒的哲學思辨！可惜！太可惜了！這樣偉大的藝術，竟然被一個只懂得在本子上寫‘理想’二字的凡人打斷了！”
說到最后，她甚至還痛心疾首地頓了頓腳，臉上寫滿了對藝術被褻瀆的憤怒與悲傷。
話音落下。
【任務完成！夸獎太宰治的入水姿勢具有“藝術美感”?！?/p>
【任務評級：史詩級！】
【獎勵：社死積分清零。】
【追加獎勵：解鎖系統(tǒng)商城“新手區(qū)”瀏覽權限。】
一連串的系統(tǒng)提示音在紀曉禾的腦中響起，但她已經(jīng)顧不上了。
因為現(xiàn)場的氣氛，已經(jīng)詭異到了極點。
河邊，死一般的安靜。
中島敦已經(jīng)徹底石化了。
國木田的咆哮也卡在了喉嚨里，他指著紀曉禾，嘴巴張張合合，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在短短五分鐘內(nèi)，被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敲碎了兩次。
而太宰治——
那個一直帶著玩味笑容的男人，此刻正靜靜地看著紀曉禾。
一秒。
兩秒。
三秒。
他臉上的表情慢慢變化，先是極致的錯愕，然后那錯愕化為了一絲忍俊不禁，最后，這一絲笑意像是沖破了堤壩的洪水，瞬間爆發(fā)了出來。
“噗……哈哈哈哈……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！”
太宰治彎下腰，發(fā)出了愉快到極點的大笑聲。他的笑聲在河邊回蕩，充滿了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喜悅和暢快。他一邊笑，一邊用手指著紀曉禾，眼淚都快笑出來了。
“有趣！太有趣了！”
笑了足足半分鐘，他才勉強直起身子，擦了擦眼角的淚花，幾步走到紀曉禾面前。
他那雙鳶色的眼睛亮得驚人，里面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彩，像是發(fā)現(xiàn)了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藏。
“奔赴終極虛無的藝術美感……”他重復著紀曉禾的話，越品越覺得有味道，“這位小姐！你！你簡直是我的知己！”
知己？！
國木田感覺自己的血壓又要上來了。
中島敦則是從石化中恢復過來，滿臉的崇拜。能被太宰先生稱為知己，紀小姐果然不是一般人！
“不不不，您過獎了?！奔o曉禾在心里松了口大氣，表面上還得維持著高深莫測的人設，微微頷首，一副“你終于懂了”的欣慰表情。
“不！我沒有過獎！”太宰治顯得異常激動，他一把抓住了紀曉禾的手腕。
他的手很涼，還帶著河水的濕氣，但紀曉禾沒敢掙扎。
“像你這樣能理解我崇高藝術追求的人，實在是太少了！不行，我們不能在這種被凡俗打擾的地方交談。”太宰治說著，嫌棄地瞥了一眼旁邊臉色發(fā)青的國木田。
“走！我請你去喝杯咖啡！我們必須好好地、深入地、徹夜長談一下關于‘生命的藝術’這個偉大的話題！”
說完，他也不管紀曉禾同不同意，拉著她就往偵探社的方向走。
“喂！太宰！你給我站?。 眹咎锏呐鹇暯K于從后面?zhèn)鱽?，“你又想翹掉工作去喝咖啡！還有，不要隨隨便便就拉著陌生人的手！成何體統(tǒng)！”
太宰治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：“國木田君，你這種被日程表和計劃塞滿大腦的凡人，是不會懂得知己相逢的喜悅的！工作那種小事，明天再說啦！”
“你這個繃帶浪費裝置！”
國木田的咆哮聲越來越遠。
紀曉禾被太宰治拉著，走得飛快。她回頭看了一眼，發(fā)現(xiàn)中島敦也小跑著跟了上來，臉上還帶著不知所措但又有點興奮的表情。
而在她身邊的國木田，已經(jīng)被徹底打上了“太宰的同類怪人”這個標簽，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警惕和無奈。
紀曉禾心里苦笑一聲。
雖然過程社死到了極點，但結果似乎還不錯。
至少，她成功地抱上了一條看起來很粗的大腿。
而且……
去咖啡廳，應該會有東西吃吧？
餓了一天，她的肚子早就開始抗議了。
想到這里，紀曉禾的腳步都變得輕快了幾分。
武裝偵探社樓下的“漩渦”咖啡廳。
她來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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