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渡鴉號”的引擎轟鳴聲漸次平穩(wěn)，莫須顏將手按在駕駛艙中央的操控臺，指尖傳來金屬外殼的余溫。星圖儀被固定在副駕位置，屏幕上拼接完整的航線正隨著飛船的行進緩慢延展，暗物質(zhì)帶邊緣閃爍的紅色警示燈在她眼底投下明明滅滅的光。

通訊器突然發(fā)出一陣細碎的電流聲，不是之前的加密信號，而是一段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星歷播報——那是十年前“碎沙星云”事故后，星際聯(lián)盟循環(huán)播放的警示錄音?！啊鴺?biāo)N78°E32°區(qū)域存在高強度暗物質(zhì)流，所有航行器禁止進入，重復(fù)，禁止進入……”機械的女聲在空曠的駕駛艙里回蕩，像一道無形的屏障橫在航線前方。

莫須顏抬手調(diào)大飛船的護盾功率，目光掃過舷窗外飛速掠過的星塵。那些細碎的光點在暗物質(zhì)的引力作用下扭曲成螺旋狀，遠遠看去像被揉亂的銀線，而左青州留下的航線，正筆直地穿向那片混亂的中心。她突然想起全息影像里他眼底的認(rèn)真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通訊器上磨白的按鈕——十年前他也是這樣，在孤兒院后巷的寒風(fēng)里，把溫?zé)岬陌尤M她凍得發(fā)僵的手里，說“跟著我，就不怕走丟”。

飛船進入暗物質(zhì)帶的瞬間，操控臺的警報聲驟然響起。屏幕上的各項參數(shù)開始劇烈跳動，窗外的星塵突然變得濃稠，像被墨染過的棉絮，將“渡鴉號”裹在其中。莫須顏的身體隨著飛船的顛簸微微晃動，她死死盯著星圖儀，發(fā)現(xiàn)屏幕上的航線竟在緩慢偏移——不是設(shè)備故障，而是暗物質(zhì)流在拉扯飛船的軌跡，就像有雙無形的手，想把她從這條路上推開。

“不行?！彼е?，手動調(diào)整推進器的角度，指尖在操控鍵上翻飛。備用能源的指示燈開始閃爍，飛船的護盾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，而星圖儀上的坐標(biāo)卻越來越近——那個從未被記錄過的位置，正發(fā)出微弱的藍色光芒，像沉在深海里的星子。

就在這時，通訊器突然亮起，這次不再是雜音或錄音，而是一段清晰的語音，帶著左青州特有的、略有些沙啞的語調(diào)，像是剛穿過厚厚的星云塵埃：“顏顏，如果你聽到這個，說明你已經(jīng)找到正確的航線了?！?/p>

莫須顏的心跳猛地停了一拍，她幾乎是撲到通訊器前，指尖懸在按鍵上方，卻不敢輕易觸碰——生怕這只是暗物質(zhì)干擾產(chǎn)生的幻聽。

“暗物質(zhì)帶中心有個天然星門，”語音繼續(xù)傳來，背景里能聽到輕微的星體碰撞聲，“我在星門這邊標(biāo)記了引導(dǎo)信號，跟著它走。別擔(dān)心能源，我給‘渡鴉號’裝了備用的暗物質(zhì)轉(zhuǎn)化裝置，就在儲物艙左數(shù)第三個柜子里。”

她立刻起身沖向儲物艙，打開柜子時，果然看到一個銀色的裝置，上面貼著張便簽，是左青州熟悉的字跡：“啟動密碼是你生日，傻丫頭?！?/p>

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，莫須顏抹掉眼淚，迅速將裝置連接到飛船能源系統(tǒng)。按下啟動鍵的瞬間，操控臺的能源指示燈瞬間變綠，護盾值也開始回升。舷窗外，那道藍色的光芒越來越亮，隱約能看到一個圓形的輪廓在星塵中浮現(xiàn)——那就是左青州說的星門，邊緣閃爍著細碎的光，像被打碎的月亮。

“渡鴉號”緩緩靠近星門，莫須顏的手放在操控桿上，深吸一口氣。星圖儀屏幕上，左青州留下的小字依舊清晰：“碎沙星云的真正位置，等你?！?/p>

穿過星門的瞬間，所有的顛簸和警報都消失了。眼前的景象讓莫須顏屏住了呼吸——無數(shù)色彩斑斕的星體懸浮在黑暗中，有的像燃燒的粉色火焰，有的像透明的藍色水滴，它們緩慢地旋轉(zhuǎn)、碰撞，灑下漫天璀璨的星塵，比星歷里描述的“碎沙星云”還要美上百倍。

而在這片星云的中心，一艘銀白色的飛船正靜靜停泊著，船身上的“蒼鷹號”三個字格外醒目——那是左青州的座駕。

通訊器再次響起，這次是實時通話，左青州的聲音帶著笑意：“顏顏，我沒騙你吧？這才是真正的碎沙星云?！?/p>

莫須顏看著屏幕里那張熟悉的臉，眼眶通紅，卻笑著說：“左青州，你又讓我等這么久?！?/p>

“這次不會了?！弊笄嘀莸哪抗鉁厝?，“我在星云里找到了穩(wěn)定的能量源，以后我們可以一起在這里，把所有未被記錄的星辰坐標(biāo)，都畫進星圖里。”

“渡鴉號”慢慢靠近“蒼鷹號”，兩艘飛船的燈光在星云中交織。莫須顏低頭看向副駕的星圖儀，屏幕上的裂痕依舊存在，但那道銀色的航線，卻已經(jīng)延伸到了星云的每一個角落，像一條永不斷裂的線，將她和左青州的名字，永遠刻在了這片星辰大海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