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眠把書包帶子緊緊攥在手里，指節(jié)都有些發(fā)白。她特意比平時提前五分鐘離開教室，連平時最愛坐的靠窗位都沒去收拾，生怕又碰上誰。
走廊里人來人往，值日生擦黑板揚起粉筆灰，落在她校服肩頭。她低著頭快步往前走，聽見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，腳步都沒停。
梧桐樹影斑駁，槐花香氣彌漫。江眠剛走到校門口，就看見周妄抱著籃球從教學(xué)樓拐角走出來。他發(fā)梢沾著灰塵，白球衣衣角揚起一道弧線，像是被風(fēng)吹起來的帆。
“你的筆記本?！敝芡驯咀舆f過來，封皮是淺藍色的，江眠記得自己上次借給他的就是這本。
她伸手去接，卻被他按?。骸胺饷鎯?nèi)側(cè)那頁，是你寫的？”
江眠眼神閃躲：“不小心寫歪了而已?！?/p>
“你是不是討厭我？”周妄忽然問。
江眠猛地?fù)u頭，指甲掐進掌心：“沒有的事。”
周妄沒說話，只是低頭看著她。暮色把他的臉籠在陰影里，江眠看不見他眼神，只覺得心跳得厲害。遠(yuǎn)處操場傳來收訓(xùn)口令，幾個體育生抱著球往更衣室跑，鞋底踩過滿地銀杏葉，發(fā)出沙沙的聲響。
她轉(zhuǎn)身想走，卻被圖書館走廊的管理員攔下。那人抱著一摞書，差點撞到她。
“同學(xué)，小心點?！惫芾韱T扶住墻喘氣。
江眠道歉時，筆記本又掉了。這次她沒彎腰撿，站在原地，聽見紙張翻動的聲音。她知道那頁角落寫著什么——“如果他能回頭看我一眼就好了?！?/p>
周妄什么都沒說，只是把本子遞還給她：“下次別寫太滿了?！?/p>
江眠攥緊筆記本，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淚水在眼眶里打轉(zhuǎn)，卻又不敢落下。她第一次感受到“被看見”的恐懼與渴望交織的滋味。
天色已經(jīng)暗了，路燈亮起，照著她腳下斑駁的影子。江眠快步往前走，不敢回頭。她能感覺到周妄站在原地望著她，目光像有重量似的壓在她背上。
教學(xué)樓走廊盡頭，周妄從口袋里摸出一支鉛筆。他站在原地，看著江眠的背影消失在校門口拐角，嘴角浮現(xiàn)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。
第二天午休時間，江眠抱著筆記本躲進了圖書館。她特意選了個角落的位置，避開往常習(xí)慣的靠窗位。陽光透過書架切割成細(xì)碎的光斑，灰塵在光束中緩緩飄浮。
她翻開數(shù)學(xué)練習(xí)冊，筆尖懸在紙上卻遲遲沒有落筆。前天晚上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的畫面又浮現(xiàn)在腦海里——周妄在操場上投籃的樣子，汗水順著脖頸流進衣領(lǐng)，白球衣后背暈開深色痕跡；他彎腰撿籃球時，后背繃出一道弧線，像拉滿的弓；還有昨天放學(xué)時那句“你今天臉紅了”，讓她整晚都沒睡好。
正想著，腳步聲由遠(yuǎn)及近。江眠下意識抬頭，就看見周妄抱著籃球走進來。他穿著運動服，袖口還帶著未干的汗?jié)n，身上有股室外吹來的風(fēng)氣息。
“你總在這兒看書？”周妄問。
江眠點點頭，卻發(fā)現(xiàn)水瓶被碰倒了。溫水順著《五三》封皮往下滲，暈出一片模糊的輪廓。
“小心點。”周妄說著抽出幾張紙巾要幫她擦。
江眠慌忙攔?。骸拔易约簛砭托小！?/p>
爭搶間，課本嘩啦翻了過去。周妄順勢坐下來，目光掃過那些整齊的字跡。
“你字真好看?！彼f。
江眠低著頭，只能看見他修長的手指撫過紙面，最后停在某個地方。
“這字是你寫的？”他指著她寫的“妄”字。
江眠點點頭，感覺耳根在發(fā)燙。她聞到了他身上殘留的汗水味道，混合著陽光曬過的氣息。
“挺特別的?！敝芡颜n本合上，“要不要去看校隊選拔？”
“不了，我還要復(fù)習(xí)?！苯呲s緊搖頭。
周妄笑了笑，起身走了?；@球在地上滾了一圈，最后停在她腳邊。
放學(xué)前最后一節(jié)自習(xí)課，江眠盯著窗外發(fā)呆。暮色將教學(xué)樓染成暖橘色，值日生拖把在走廊拖出蜿蜒水痕。她摸了摸褲兜里的兩張便利貼，手指摩挲著邊緣。
周妄在后面翻書的沙沙聲忽遠(yuǎn)忽近，像是隔著一層水。她想起昨天他說“你今天臉紅了”時的樣子，嘴角不自覺地翹起一個弧度。
“江眠。”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。
她猛地回神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自動鉛筆滾到了過道中央。正要起身，周妄已經(jīng)彎腰撿起。
他穿的是深藍球衣，袖口洗得有點發(fā)白。彎腰時后背繃出一道弧線，像拉滿的弓。
“給。”他把鉛筆遞回來，指尖蹭到她手背。
江眠觸電似的縮手，鉛筆又摔在地上。前排同學(xué)回頭看了眼，她慌忙低頭去撿。
周妄的笑聲輕輕落在她頭頂：“你今天手抖得厲害啊?！?/p>
江眠沒說話，只是把鉛筆緊緊攥在手心。她感覺指甲掐進了掌心，疼得清醒。
放學(xué)時江眠提前五分鐘收拾好書包，特意繞開平時等車的梧桐樹位置。她剛走到校門口，就聽見身后有人喊她名字。
“你的資料?！敝芡飞蟻?，遞給她一沓打印紙，“封底別著便利貼，別弄丟了?！?/p>
江眠伸手去接，指尖碰到他的。她感覺耳膜突突直跳，連忙低下頭。
“你今天臉紅了?！敝芡D(zhuǎn)身時輕聲說。
江眠愣在原地，看著那道背影。周妄穿著白球衣，抱著籃球往前走，衣角揚起一道弧線。他球鞋踩過滿地銀杏葉，發(fā)出沙沙的聲響。
路燈突然亮起，江眠數(shù)著自己的心跳。十七、十八、十九……她終于承認(rèn)，自己確實在期待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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