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洋渾身脫力，連指尖都動彈不得，唯有那雙眼睛，依舊亮得駭人，像淬了毒的狼崽，死死釘在辰汐臉上。預(yù)想中的恐懼、討?zhàn)埥z毫沒有出現(xiàn)，反而從那眼底深處，翻涌起一種近乎狂熱的興味。

他薛洋這輩子，怕過什么？那算什么！脅迫？真是天大的笑話。他只覺得眼前這情景荒謬又刺激極了。一個路邊擺餛飩攤的丫頭，竟能悄無聲息地放倒他？這比屠盡常氏滿門更讓他覺得……有趣。

辰汐見他非但不怕，眸中反而燃起一種令人不安的灼亮，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她本就不是多話之人，更懶得與這明顯不是善茬的少年多費唇舌。既然威懾?zé)o用，那便直接取自己應(yīng)得的。

她不再看薛洋那雙過于扎眼的眸子，素白的手直接探向他腰間懸掛的儲物袋。動作自然，沒有絲毫猶豫或羞澀，仿佛在檢查一株藥材。

薛洋喉結(jié)滾動，想發(fā)出點聲音嘲諷，卻只能溢出一點模糊的氣音。他感受到那微涼的手指隔著布料觸碰到自己的腰側(cè)，一種前所未有的怪異感瞬間沖淡了些許被放倒的惱怒。從來只有他薛洋搜刮別人、欺近別人，何曾被人如此……“冒犯”？

辰汐利落地解下他的儲物袋，打開翻檢。里面雜七雜八的東西不少，一些零碎銀兩，幾瓶效果不明的丹藥，甚至還有幾顆包裝粗糙的糖果。她略過那些可疑的瓶罐和糖果，精準(zhǔn)地將里面所有的銀錢都取了出來，掂了掂，又看了看被踹得有些松動的桌腿。

“不夠?！彼ы?，目光清凌凌地看向薛洋，陳述事實。

薛洋瞪著她，用眼神傳遞著“你干脆殺了我算了”的無賴訊息。

辰汐卻像是讀懂了他的眼神，淡淡道：“你的命，不值錢。至少，不如我的桌子值錢。” 她說著，目光落在他衣襟內(nèi)里，似乎判斷那里可能藏著更多值錢物事。

薛洋心頭一梗，差點沒真被她氣暈過去。他薛洋的命不值錢？！這女人……

辰汐并不顧忌什么男女之防，在她眼里，此刻的薛洋與需要檢查傷處的病患并無太大區(qū)別。她伸手便要去解他外袍的系帶。

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他衣襟的剎那，薛洋不知從何處爆發(fā)出一點殘存的力氣，猛地偏頭，一口咬向她的手腕！動作又快又狠，帶著野獸般的兇性。

辰汐反應(yīng)極快，手腕一翻，兩根手指如電般點在他下頜某處穴道。薛洋頓覺腮幫一酸，力道瞬間卸去，牙齒堪堪擦過她的皮膚，只留下一點微紅的痕跡。

“看來你更喜歡另一種‘好東西’?！背较恼Z氣依舊沒什么波瀾，但眼神冷了幾分。她不再試圖搜身，而是從自己隨身的藥囊里取出一個更小的瓷瓶，拔開塞子，湊到薛洋鼻下。

一股極其辛辣刺鼻的氣息猛地鉆入，薛洋被嗆得眼前發(fā)黑，劇烈地咳嗽起來，與此同時，一股更深的無力感席卷全身，連瞪眼的力氣都快沒了。

辰汐這才重新伸手，這次順利地從他內(nèi)袋里摸出了一小錠分量十足的銀子。她將銀子與自己剛才拿出的碎銀放在一起，仔細(xì)算了算，終于點了點頭。

“夠了?！彼酒鹕?，將薛洋的儲物袋丟回他身邊，只拿走了銀錢。“桌椅的賠償，以及，”她頓了頓，瞥了一眼地上那枚閃著幽光的刺骨釘，“我的驚嚇費?！?/p>

薛洋癱軟在地，只能仰視著她。月光下，她素凈的側(cè)臉仿佛蒙著一層清輝，動作有條不紊，神情淡漠得像在處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雜物。他心頭那股邪火莫名地被一種更強烈的探究欲取代。這女人，有意思，太有意思了！

辰汐收好錢，開始繼續(xù)收拾攤子，仿佛地上癱著的不是個大活人，而是堆礙事的垃圾。她熄了灶火，刷洗干凈鍋碗，將桌椅摞好。做完一切，她拍了拍手，提起一盞小小的燈籠。

經(jīng)過薛洋身邊時，她腳步未停，只留下一句隨風(fēng)飄來的話：“藥效四個時辰后自解。下次掀攤子前，先想想代價。”

燈籠的光暈漸行漸遠(yuǎn)，最終消失在長街的盡頭。

冰冷的青石板上，薛洋獨自躺著，望著墨藍色的夜空，四肢百骸依舊無力，嘴角卻緩緩扯出一個極其扭曲、卻又帶著十足興奮的笑容。

“辰汐……”他無聲地咀嚼著這個名字，眼中閃爍著獵人發(fā)現(xiàn)新奇獵物的光芒。

四個時辰？他等得起。

這梁子，算是結(jié)下了。而這游戲，似乎才剛剛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