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點(diǎn)半，蘇晚在生物鐘的作用下準(zhǔn)時(shí)醒來。厚重的窗簾縫隙里透進(jìn)一絲微弱的天光，她在床上靜靜躺了十分鐘，才輕手輕腳地起身。

自從住進(jìn)封宅，她養(yǎng)成了早起半小時(shí)的習(xí)慣。這是一天中唯一完全屬于她自己的時(shí)間。

洗漱完畢，她推開落地窗走到陽臺上。深秋的晨風(fēng)帶著寒意，她卻任由冷風(fēng)拂面，仿佛這樣才能保持清醒。

“這么早。”

低沉的聲音從隔壁陽臺傳來，蘇晚嚇了一跳。封燼穿著深灰色睡袍站在那里，手里端著咖啡杯，不知已看了多久。

“我...我吵醒您了嗎？”她下意識地用上了敬語。

封燼沒有回答，只是抿了一口咖啡，目光落在她單薄的睡衣上：“進(jìn)去加件衣服?！?/p>

語氣是命令式的，卻讓蘇晚微微一怔。這是關(guān)心嗎？她不敢深想。

早餐時(shí)，封燼將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：“看看?！?/p>

蘇晚打開文件夾，是一份意大利語學(xué)院的招生簡章。她困惑地抬頭。

“從下周開始，每周三、五下午去上課。”他切著煎蛋，頭也不抬，“司機(jī)接送?！?/p>

她的心跳突然加快。意大利語是她一直想學(xué)的，只為有一天能親眼看看那些只在畫冊上見過的文藝復(fù)興真跡。

“為什么...”她輕聲問。

“不為什么?！彼畔碌恫?，用餐巾擦了擦嘴角，“只是覺得你應(yīng)該學(xué)?！?/p>

這句話比任何解釋都讓她不安。他開始過問她的喜好，安排她的生活，就像園丁精心培育一株植物，卻不是為了讓它自由生長。

下課后，蘇晚抱著課本走出教學(xué)樓。封燼的黑色邁巴赫已經(jīng)等在老地方，引得路過的同學(xué)頻頻側(cè)目。

她加快腳步，想要盡快逃離那些目光。

“蘇晚！”

一個(gè)熟悉的聲音讓她頓住腳步。顧淮抱著幾本建筑學(xué)資料，從圖書館方向小跑過來。

“好久不見?！彼⑿χ?，目光溫暖如初，“你最近...還好嗎？”

她張了張嘴，卻不知該說什么。告訴他自己成了籠中鳥，還是說其實(shí)過得還不錯(cuò)？

“她很好?！?/p>

冰冷的聲音自身后響起。封燼不知何時(shí)下了車，此刻正站在她身后，手臂自然地環(huán)住她的腰。

“顧公子?！彼c(diǎn)頭，“聽說顧氏最近在爭取城東那塊地?！?/p>

顧淮的笑容有些勉強(qiáng)：“封總消息靈通?！?/p>

“不是消息靈通。”封燼的手指在蘇晚腰間輕輕摩挲，“那塊地，封氏也要了?！?/p>

這句話輕飄飄的，卻讓顧淮瞬間變了臉色。

回程的車上，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。

“離他遠(yuǎn)點(diǎn)?！狈鉅a突然開口。

蘇晚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，沒有回應(yīng)。

“聽見沒有？”他的聲音沉了幾分。

她依然沉默。這不是她第一次用沉默反抗，卻是第一次感受到他語氣中的急躁。

晚餐時(shí)，封燼的心情明顯不好。他挑剔菜肴的咸度，斥責(zé)傭人擺放餐具的角度不對。整個(gè)餐廳籠罩在低氣壓中。

蘇晚安靜地用餐，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
“明天陪我去個(gè)晚宴?！彼鋈徽f。

她握緊叉子：“我可以不去嗎？”

“不可以?！?/p>

飯后，蘇晚在書房找到一本意大利語入門教材。她翻開第一頁，發(fā)現(xiàn)頁腳有一行小字：

“語言是打開另一個(gè)世界的鑰匙。”

筆跡蒼勁有力，是封燼的。

她怔怔地看著那行字，心里五味雜陳。他給她翅膀，卻又親手為這翅膀系上鎖鏈。

深夜，蘇晚被噩夢驚醒。夢中她變成了一只鳥，在金色的籠中歌唱，籠外是封燼冷漠的臉。

她起身喝水，經(jīng)過主臥時(shí)聽見里面?zhèn)鱽韷阂值目人月?。猶豫片刻，她還是輕輕推開門。

封燼靠在床頭，臉色蒼白，額上布滿細(xì)密的汗珠。床頭柜上散落著藥瓶。

“您...沒事吧？”她站在門口，不敢靠近。

他抬起眼，目光因高燒而顯得迷離：“過來?！?/p>

她遲疑著走近，在床邊停下。

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，力道大得驚人：“為什么要逃？”

蘇晚愣?。骸拔覜]有...”

“你會的?！彼穆曇粢虬l(fā)燒而沙啞，“總有一天你會逃，就像他們一樣?！?/p>

這個(gè)“他們”是誰，她沒有問。只是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脆弱，像罌粟花美麗而危險(xiǎn)。

她試著抽回手，卻被他握得更緊。

“陪我一會兒?！彼]上眼，語氣近乎請求。

蘇晚在床邊坐下，看著他因高燒而泛紅的臉頰。這一刻的他，不再是那個(gè)掌控一切的封燼，只是個(gè)生病的男人。

窗外，月光灑在花園里。那些含苞的罌粟在夜色中輕輕搖曳，美麗而致命。

就像她此刻的心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