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云山,某處隱秘山谷
碧瑤(姚玉)終究沒能按捺住對那片“禁地竹林”的好奇。在一個月色黯淡的夜晚,她避開巡夜弟子,憑借鬼魅般的身法,悄然潛入了大竹峰后山。
竹林深處,氣氛果然與外界不同,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、令人心悸的氣息,仿佛是殘留的兇煞之氣與某種深沉的悲傷交織在一起。她小心翼翼地前行,憑借著過人的靈覺,避開了一些粗淺的警戒陣法。
在一處看似普通的空地,她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塊半埋在上里的、焦黑的碎布,看材質,似乎是青云門弟子服飾的碎片,上面還沾染著早已干涸發(fā)黑、卻依舊能感覺到一絲不祥的血跡。旁邊,還有幾道深深的、仿佛被什么巨力劈砍出的溝壑。
這里……一定發(fā)生過激烈的戰(zhàn)斗。是和張小凡有關嗎?
她蹲下身,指尖輕輕拂過那焦黑的布料,試圖感應更多信息。然而,就在她的指尖觸及那布料的瞬間——
“嗡!”
一聲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嗡鳴驟然炸響!一股龐大而混亂的意念,夾雜著絕望、不甘、撕心裂肺的痛苦以及某種毀天滅地的兇戾之氣,如同決堤的洪水,猛地順著她的指尖沖入她的腦海!
“啊——!”
碧瑤慘叫一聲,抱住頭顱,只覺得自己的意識仿佛被無數(shù)把鋼刀同時攪動,眼前瞬間被一片血色覆蓋。那是在這片竹林里沉淀了十年的、屬于鬼厲(張小凡)最極致的情緒碎片,與她自身空白了十年的記憶產(chǎn)生了無法想象的劇烈沖突。
她體內的法力瞬間失控,鬼王宗功法與強行壓制的青云門基礎心法猛烈沖撞,氣血逆行!她嬌軀劇烈顫抖,一口鮮血猛地噴出,眼前一黑,徹底失去了意識,軟軟地倒在了那片冰冷的土地上。
次日清晨
她是被冰冷的露水激醒的。
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,緩緩睜開。映入眼簾的,是透過茂密竹葉灑下的、破碎的陽光,以及一張湊得極近的、帶著關切和焦急的少年的臉。
林小瞞姚師弟!姚師弟你醒了?!太好了!你嚇死我了!”林小瞞見她醒來,大大地松了口氣,臉上滿是后怕,“你怎么會暈倒在這里?這里可是禁地啊!要是被師長們發(fā)現(xiàn)就慘了
碧瑤碧瑤……不,此刻的她,眼神是一片全然空白的迷茫。她看著眼前陌生的少年,看著周圍陌生的環(huán)境,大腦一片空白。我是誰?這里是哪里?他……為什么叫我?guī)煹埽?/p>
碧瑤她張了張嘴,想說話,卻發(fā)現(xiàn)喉嚨干澀得厲害,發(fā)出的聲音微弱而沙?。骸澳恪钦l?我……是誰?
林小瞞林小瞞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,變成了極致的錯愕:“姚師弟?你別嚇我!我是林小瞞啊!你是姚玉??!我們是大竹峰新入門的弟子!你不記得了?”
姚玉?林小瞞?大竹峰?弟子?
這些詞語如同石子投入深潭,沒有激起任何漣漪。碧瑤(暫時我們仍稱她為姚玉)茫然地搖了搖頭,試圖坐起身,卻感覺渾身無力,腦袋一陣陣抽痛,尤其是眉心處,仿佛有什么東西被硬生生挖走了,只留下一片虛無的鈍痛。
碧瑤我……不記得了?!彼粗中〔m,眼神純凈得像初生的嬰兒,卻又帶著無助和恐懼,“什么都……不記得了。”
他手忙腳亂地將虛弱無力的姚玉背起,踉踉蹌蹌地朝著弟子居所跑去。
消息傳開
新晉弟子姚玉擅闖禁地并意外失憶的消息,很快在大竹峰傳開,并引起了小范圍的震動。
負責新弟子事務的師兄宋大仁親自前來查看,探查之下,發(fā)現(xiàn)姚玉體內氣息紊亂,靈臺混沌,確實是遭受了巨大沖擊導致記憶封閉的跡象,至于這沖擊是來自禁地本身的殘留氣息,還是其他原因,卻難以查明。青云門雖不乏靈丹妙藥,但對于這種涉及神魂、記憶的損傷,也頗為棘手,只能先讓其靜養(yǎng),輔以安神定魂的丹藥,看能否自行恢復。
曾書書聞訊也趕了過來,他看著榻上那個眼神茫然、帶著驚惶之色的“少年”,眉頭微蹙。他再次仔細探查了姚玉的脈象和身體狀況,那紊亂的氣息不似作偽,失憶也似乎是真的。他心中那點因為“砍竹切口”而產(chǎn)生的疑慮,在對方這徹底的“空白”面前,暫時被壓了下去?;蛟S,真的只是個運氣不好、誤闖禁地的倒霉孩子?
林驚羽也聽說了此事,他來看了一眼,見到那少年脆弱無助的模樣,心中那絲模糊的熟悉感再次浮現(xiàn),但依舊抓不住頭緒。最終也只是囑咐林小瞞好生照顧,便離開了。
新的“姚玉”
失去了所有記憶的碧瑤,如同一張白紙。她本能地依賴著第一個見到、并且對她表現(xiàn)出極大關心的林小瞞。林小瞞則肩負起了“引導者”的責任,不厭其煩地告訴她“他們”是誰,“他們”在哪里,每天要做什么。
她學習著青云門的基礎知識,如同一個真正的懵懂新人。她不再有那種偶爾流露的、與年齡不符的沉靜和銳利,只剩下全然的空白和一點點學習新事物的笨拙與好奇。她甚至開始重新學習砍黑節(jié)竹,這次是真正的笨手笨腳,看得林小瞞又好氣又心疼。
她不再追問張小凡,不再探尋鬼厲,不再思考鬼王宗。那些沉重的過往,連同她自己的名字和身份,都被封存在了那片禁忌的竹林深處。
她只是大竹峰一個名叫姚玉的、不幸失憶的普通弟子。
鬼王宗
鬼厲派出的暗衛(wèi),依舊在徒勞地搜尋著碧瑤的蹤跡。他們查遍了魔教各派,查遍了凡俗城鎮(zhèn),甚至留意了天音寺等正道之地,卻始終一無所獲。
他們也曾再次匯報過青云門那個失憶弟子“姚玉”的情況,但一個因為擅闖禁地而失憶的青云新人,在鬼厲聽來,更像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意外插曲,與他心中那個聰慧、驕傲、鮮活的碧瑤,毫無相似之處。他再次漠然地將其忽略。
命運的軌跡,在碧瑤失去記憶的那一刻,發(fā)生了巨大的偏折。她就在他最在意的門派里,以他最意想不到的身份,存在著。而他,在無盡的痛苦和追尋中,與她近在咫尺,卻渾然不覺。
曾經(jīng)的癡纏、犧牲、怨恨與追尋,仿佛都成了她人與他獨自承載的枷鎖。一個在空白中重新開始,一個在回憶里永世沉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