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的食堂像個被暖意填滿的鐵盒子，蒸汽順著打飯窗口的縫隙涌出來，在墨綠色的玻璃窗上凝出一層白霧，把窗外漸沉的暮色暈染成模糊的光斑。洛小熠一掀門簾就揮著胳膊喊，聲音裹著飯菜香撞過來，蓋過了金屬餐具碰撞的叮當聲

洛小熠這邊這邊！凱風剛把魚給后廚，李姐說再蒸十分鐘就能吃，保證鮮嫩多汁！

東方末和藍天畫并肩走進來，軍靴踩在擦得锃亮的水泥地上，發(fā)出整齊的“篤篤”聲。寧天瀾已經(jīng)坐在靠窗的位置，軍綠色的常服外套搭在椅背上，面前放著一杯沒加糖的黑咖啡，深褐色的液體里映著他沉靜的眉眼，指尖還夾著一份戰(zhàn)略部署圖，正低頭研究著什么。凱風則半靠在椅背上，手里轉(zhuǎn)著軍綠色的作訓(xùn)帽，帽檐上的銀線在燈光下閃閃發(fā)亮，看見藍天畫，他笑著從桌下拎出個密封袋遞過去

凱風剛從潛艇基地帶的海苔，深海產(chǎn)的，比市面上賣的鮮

藍天畫謝啦凱風！

藍天畫眼睛瞬間亮了，像被點亮的星星，接過來就“刺啦”一聲拆開包裝袋，海苔的清鮮氣息立刻漫開來。她捏起一片，下意識地往東方末嘴邊遞了遞，指尖離他的唇只有幾厘米

藍天畫你也嘗嘗，比上次洛小熠帶的那種更鮮，沒那么咸

東方末沒躲，就著她的手輕輕咬了一口，海苔的脆感在齒間散開。耳尖在燈光下悄悄泛起紅，卻故意皺著眉

東方末（用那種慣常的硬邦邦的語氣說）一般，也就那樣

洛小熠（在旁邊夸張地翻了個白眼，手里的筷子“啪”地敲了下餐盤）得了吧你東方末，上次凱風給我那包海苔，你瞥了一眼就說“一股子海腥味，難聞死了”，到天畫這兒就成“一般”了？重色輕友也別這么明顯，當我們瞎啊！

百諾和沙曼正好端著餐盤走過來，餐盤里的米飯冒著熱氣。聽到這話，百諾嘴角彎了彎，把一盤清炒西蘭花推到洛小熠面前，語氣淡淡的卻帶著點調(diào)侃

百諾吃你的吧，再多說兩句，等會兒魚上來，小心凱風不給你夾帶魚籽的那塊

沙曼（則一屁股坐到凱風旁邊，胳膊肘輕輕撞了撞他的小臂，聲音壓得低低的，像只撒嬌的小貓）潛艇上是不是特別悶？空間是不是很??？下次訓(xùn)練任務(wù)結(jié)束，能不能帶我去參觀一下？就看一眼

凱風轉(zhuǎn)著軍帽的手指頓了頓，眼神瞬間軟了下來，原本看向戰(zhàn)術(shù)地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，連聲音都放柔了

凱風等下次近海訓(xùn)練結(jié)束，帶你去看駕駛艙，但核心艙涉及機密，不能靠近

正說著，炊事班的戰(zhàn)士端著一個超大的白瓷盤過來，盤子里臥著兩條完整的清蒸海鱸魚，魚身上撒著翠綠的蔥絲和鮮紅的辣椒絲，湯汁泛著琥珀色的光澤，鮮美的香味像長了腿似的，瞬間霸占了整張桌子。洛小熠率先舉著筷子沖過去，夾了一大塊魚肉塞進嘴里，燙得直吸氣卻還是含糊地喊

洛小熠好吃！太鮮了！凱風，你這魚哪兒弄的？比食堂平時做的鮮多了，一點土腥味都沒有！

凱風上次執(zhí)行遠海任務(wù)時，后勤補給船送的新鮮海產(chǎn)，特意讓炊事員凍了幾條在冷藏艙，這次回來正好帶過來

凱風說著，目光在魚身上掃了一圈，精準地夾起一塊靠近魚腹的肉，那里刺少肉嫩，輕輕放進沙曼碗里

凱風慢點吃，小心卡刺，我?guī)Я舜祝ǖ搅司驼狐c

藍天畫也夾了一塊，吹了吹才放進嘴里，細膩的魚肉在舌尖化開，帶著海水的清甜味。她眼睛亮得更厲害了，趕緊給東方末使眼色

藍天畫東方末，你快嘗嘗！這魚肉跟布丁似的，滑溜溜的！

東方末剛要動筷子，余光忽然瞥見她嘴角沾了點淺黃的湯汁，像只偷吃的小貓。他幾乎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，指腹帶著點薄繭，輕輕擦過她的唇角。動作做完的瞬間，他自己都愣了——指尖還殘留著她皮膚的溫軟觸感，像電流似的竄遍全身。他猛地收回手，假裝去拿桌上的水杯，指節(jié)都在微微發(fā)顫，耳尖紅得像要滴出血來

桌上瞬間安靜了幾秒，連咀嚼聲都輕了。洛小熠憋著笑，腮幫子鼓得像只青蛙，剛要開口說點什么，就被百諾用眼神制止了——她輕輕搖了搖頭，示意他別搗亂。藍天畫也有點臉紅，趕緊低下頭扒拉著碗里的米飯，卻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瞟了東方末一眼：這人，明明在訓(xùn)練場上是說一不二、眼神冷得能凍死人的“鐵甲孤王”，怎么私下里，比剛?cè)胛榈男卤白舆€純情？

正吃著，東方末放在桌上的通訊器突然“嘀嘀”地響了起來，急促的提示音打破了短暫的寧靜。是指揮部的加密頻道緊急通訊。他拿起通訊器接起，原本還帶著點柔和的眉眼瞬間冷了下來，下頜線繃得緊緊的，只“嗯”“知道了”“馬上到”地應(yīng)了幾句，語氣里又恢復(fù)了那種屬于指揮官的果決與疏離。掛了電話，他拿起椅背上的作訓(xùn)服外套，站起身

東方末指揮部有緊急會議，關(guān)于邊境裝甲部署的，我先走了

藍天畫（立刻放下筷子，手還捏著半塊沒吃完的魚肉）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？萬一涉及裝甲部隊協(xié)同作戰(zhàn)，我在場能更快對接數(shù)據(jù)……

東方末不用（打斷她，語氣卻比剛才對著通訊器時軟了些，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半秒）只是臨時調(diào)整部署，很快就回來。你把魚吃完，別浪費。對了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，補充道）我宿舍冰箱里的草莓蛋糕，最上層留了你的份，沒放太多奶油

說完，他轉(zhuǎn)身就走，軍靴敲擊地面的聲音又快又穩(wěn)，帶著軍人特有的利落，很快就掀開門簾，消失在食堂門口的暮色里。藍天畫看著他消失的方向，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揪了一下，有點發(fā)慌——每次他接到這種緊急通訊，她都忍不住擔心，怕他又要去執(zhí)行那些危險系數(shù)極高的任務(wù)

凱風看出了她的心思，給沙曼夾了塊魚鰓邊的肉，輕聲安慰

凱風放心吧，他是“鐵甲孤王”，對局勢的判斷比誰都準，更別說……（頓了頓，眼里閃過一絲笑意）他還得回來給你送草莓蛋糕呢，舍不得把自己置于險地的

藍天畫的臉“唰”地紅了，趕緊拿起筷子低頭吃魚，耳根卻燙得厲害。她沒發(fā)現(xiàn)，自己嘴角的笑意，像餐盤里蒸騰的熱氣似的，怎么都藏不住

食堂的煙火氣最是熨帖，藏著“雙標”里的在意，也藏著“放心”背后的牽掛。海魚很鮮，而你，更讓人心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