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陽城的七月,驕陽似火,把城東凌家祠堂前的青石板曬得發(fā)燙,連空氣都裹著一股燥熱的焦灼。
祠堂前那座丈高的 “源脈測試臺”,此刻正被圍得水泄不通。青黑色的巖石臺面上,刻著早已模糊的上古脈紋,臺面中央懸浮著一枚人頭大小的淡藍色水晶 —— 這是凌家傳承三百年的 “脈晶”,每年今日,族中十六歲以下的子弟都要在此測試源脈境界,成績優(yōu)劣,直接決定未來在家族的地位。
人群的議論聲像嗡嗡的蜂群,順著熱風飄進角落里那道單薄的身影耳中。
凌辰低著頭,指尖無意識地攥著衣角。他身上的青色族服洗得發(fā)白,袖口還縫著一塊補丁,與周圍子弟穿的嶄新錦袍格格不入。十六歲的少年本該是挺拔昂揚的年紀,可他的肩膀卻微微佝僂,像是被什么東西壓得抬不起頭,只有那雙藏在劉海下的眼睛,偶爾會閃過一絲不甘的光。
“快看,凌辰來了!”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,人群瞬間安靜了片刻,隨即爆發(fā)出更刺耳的議論。
“唉,當年多風光啊,五歲就測出‘脈魂脈體雙優(yōu)’,族老說他是凌家百年難遇的天才,結果呢?一場怪病下來,源脈全斷,成了凡脈三段的廢柴……”
“怪???我聽我爹說,根本不是怪病,是被人下了毒!而且啊,他爹凌嘯天還被指認通敵暗脈族,現(xiàn)在還關在地牢里呢!”
“噓!小聲點,趙家的人在那邊呢!”
話音剛落,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,幾個穿著紫色族服的子弟走了過來,為首的少年嘴角噙著冷笑,正是青陽城另一大家族趙家的少族長 —— 趙峰。
趙峰比凌辰大一歲,身材高壯,腰間掛著塊成色極好的玉牌,走到凌辰面前時,故意停下腳步,用鞋尖踢了踢凌辰腳邊的石子:“凌辰,你還來湊什么熱鬧?凡脈三段也好意思上測試臺?別等會兒脈晶連光都不亮,丟你凌家的臉,也丟我們青陽城的臉?!?/p>
周圍響起一陣哄笑,凌辰的指尖攥得更緊,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。他抬起頭,眼神里的不甘像火苗似的竄了竄,卻又很快被壓了下去。
他記得五歲那年,也是在這座測試臺,脈晶被他激發(fā)出耀眼的金色光芒,族老凌戰(zhàn)激動得手抖,抱著他說 “凌家要崛起了”;他也記得七歲那年,半夜醒來渾身劇痛,源脈像是被無數(shù)根針在扎,母親抱著他哭到聲音沙啞,說 “辰兒,別怕,娘會治好你”;更記得十歲那年,父親被一群族人押走,趙家族長趙烈站在一旁,笑得溫和,眼底卻藏著冷意……
這些畫面像刀子一樣刻在他心里,提醒他現(xiàn)在的處境 —— 他不是什么天才,是凌家的恥辱,是人人可以嘲笑的廢柴。
“趙峰,測試還沒開始,你少說兩句!” 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,人群里擠出個穿粉色衣裙的少女,梳著雙丫髻,眉眼清秀,正是青陽城醫(yī)脈家族林家的小姐林溪。
林溪走到凌辰身邊,擋在他和趙峰中間,皺著眉道:“源脈境界不能代表一切,你憑什么嘲笑他?”
趙峰挑眉,上下打量了林溪一眼,語氣輕佻:“喲,林小姐還護著他?怎么,你還真覺得這廢柴能重新崛起?我勸你還是早點死了心,免得以后跟著他一起丟人?!?/p>
“你!” 林溪氣得臉頰發(fā)紅,還想反駁,卻被凌辰輕輕拉了拉衣袖。
“別爭了,” 凌辰的聲音很低,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平靜,“測試要開始了。”
林溪回頭看他,見他眼底的火苗已經(jīng)滅了,只剩下一片黯淡,心里忍不住發(fā)酸。她知道凌辰這些年有多難,族人的白眼、趙家的刁難、地牢里父親的消息,壓得他快喘不過氣,可他從來沒抱怨過一句,只是偷偷找她要過幾次 “脈紋丹”—— 那是她家族煉制的最低階修復源脈的丹藥,對凌辰斷裂的源脈幾乎沒用,可他還是每次都認真地說 “謝謝”。
“凌辰哥,” 林溪壓低聲音,從袖袋里摸出個小瓷瓶塞給他,“這是我新煉的脈紋丹,雖然還是低階,但我加了點‘青脈草’,或許能幫到你……”
凌辰捏著瓷瓶,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,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暖了一下。他抬頭對林溪笑了笑,那笑容很淡,卻驅散了幾分眉宇間的陰郁:“謝謝你,溪兒?!?/p>
就在這時,祠堂門口傳來一聲蒼老的咳嗽,人群瞬間安靜下來。
族老凌戰(zhàn)拄著拐杖走了出來。老人須發(fā)皆白,臉上布滿皺紋,眼神卻依舊銳利,掃過臺下的子弟時,最后落在了凌辰身上,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,隨即移開視線,沉聲道:“凌家七月源脈測試,開始!按輩分順序,依次上臺!”
第一個上臺的是凌家二房的凌浩,十五歲,之前測過凡脈六段。他走上測試臺,深吸一口氣,將右手按在淡藍色的脈晶上。
“嗡 ——” 脈晶發(fā)出一陣輕響,淡青色的光芒從水晶內部擴散開來,順著凌浩的手掌往上爬,最后停在了晶身三分之二的位置。
凌戰(zhàn)點了點頭,聲音緩和了些:“凡脈七段,不錯,比上次進了一階。下去吧,記上二等資源。”
凌浩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,走下臺時,故意朝凌辰的方向瞥了一眼,那眼神里的炫耀幾乎要溢出來。
接下來的子弟陸續(xù)上臺,成績有好有壞,最好的是凌家大房的凌雪,十四歲測出凡脈八段,脈晶亮起的淡青色光芒幾乎鋪滿了整個晶身,引得族老凌戰(zhàn)連連點頭,當場許諾了一等資源。
人群的情緒越來越高漲,只有凌辰的心,一點點往下沉。
他能感覺到掌心的脈晶瓶在發(fā)燙,可他知道,沒用的。這五年,他試過無數(shù)種方法,脈紋丹、源脈湯、甚至偷偷去城外的 “脈泉” 浸泡,可他的源脈就像斷了的琴弦,無論怎么修補,都彈不出聲音。
“下一個,凌辰!”
當族老凌戰(zhàn)的聲音響起時,全場瞬間安靜下來,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道單薄的身影上,有同情,有嘲笑,還有幸災樂禍。
凌辰深吸一口氣,將瓷瓶揣進懷里,一步步走上測試臺。青黑色的巖石臺面被太陽曬得滾燙,透過薄薄的鞋底,傳到他的腳底,像一股灼熱的電流,刺得他微微發(fā)麻。
他站在脈晶前,抬頭看向族老凌戰(zhàn)。老人的眼神很復雜,有失望,有惋惜,還有一絲他看不懂的沉重。
“開始吧?!?凌戰(zhàn)的聲音比剛才低了些,像是刻意放輕了語氣。
凌辰閉上眼睛,再睜開時,眼底的黯淡被一絲微弱的期待取代。他伸出右手,掌心朝上,緩緩按在脈晶上。
冰涼的觸感從掌心傳來,順著指尖蔓延到手臂。他集中精神,努力調動體內那點微弱的源脈之力,像往常一樣,試圖喚醒沉睡的源脈。
一秒,兩秒,三秒……
脈晶毫無反應,依舊是那副淡藍色的模樣,連一絲微光都沒有。
臺下傳來竊笑聲,趙峰的聲音格外刺耳:“我就說吧,連光都不亮,廢物就是廢物!”
凌辰的額頭滲出冷汗,指尖微微顫抖。他加大了源脈之力的輸出,體內那點微薄的力量像細弱的水流,拼命涌向掌心,可脈晶還是紋絲不動。
“加油啊,凌辰哥!” 人群里,林溪忍不住低聲喊道。
凌辰咬了咬牙,牙齒幾乎要咬破嘴唇。他想起地牢里的父親,想起母親臨終前抓著他的手說 “辰兒,一定要好好活下去”,想起這些年所受的羞辱和委屈 —— 他不能就這么放棄!
就在這時,他突然感覺到胸口傳來一陣微弱的溫熱,像是有什么東西被喚醒了。那股溫熱順著胸口往下,流進手臂,最后匯入掌心,與他自身的源脈之力融合在一起。
“嗡!”
脈晶終于有了反應!一道極淡極淡的白色光芒從水晶內部亮起,像風中搖曳的燭火,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熄滅,而且只亮到了晶身最底部的位置,連第一階 “凡脈一段” 的標準都沒到 —— 不,仔細看,那光芒比一段還要弱,勉強能算作…… 凡脈三段!
全場瞬間爆發(fā)出哄堂大笑。
“哈哈哈!凡脈三段!我沒看錯吧?十六歲了還是凡脈三段!”
“這要是別的家族,早就被驅逐出去了,也就凌家還留著他!”
“我看啊,凌家的臉都被他丟盡了!”
凌戰(zhàn)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,拐杖在地上頓了一下,發(fā)出 “篤” 的一聲悶響:“凌辰,凡脈三段,無資格獲得家族資源。下去吧?!?/p>
那聲音像一塊石頭,重重砸在凌辰的心上。他收回手,看著脈晶上那道微弱的白光慢慢消失,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樣,又酸又澀。
他低著頭,快步走下測試臺,不敢去看任何人的眼睛。那些嘲笑的聲音、同情的眼神,像無數(shù)根針,扎得他渾身難受。
趙峰走過來,故意撞了他一下,凌辰?jīng)]站穩(wěn),踉蹌著差點摔倒。
“廢物就是廢物,連走路都走不穩(wěn),” 趙峰湊到他耳邊,聲音壓低,卻帶著惡毒的笑意,“凌辰,你知道你爹為什么會被關嗎?因為他擋了我們趙家的路。你知道你為什么會變成廢柴嗎?因為……”
他的話還沒說完,凌辰突然猛地抬起頭,眼神里的不甘和憤怒像火山一樣爆發(fā)出來,死死盯著趙峰:“是你們趙家干的?!”
趙峰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,隨即又恢復了囂張:“是又怎么樣?你有證據(jù)嗎?一個凡脈三段的廢柴,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樣?你能打過我嗎?能救你爹嗎?”
他伸出手,一把抓住凌辰的衣領,將他提了起來:“我告訴你,凌家遲早要完,你和你那死鬼爹,都得給我們趙家陪葬!”
凌辰掙扎著想要推開他,可他的力氣根本比不上趙峰,只能眼睜睜看著趙峰的拳頭朝自己臉上揮來。
就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,胸口那股溫熱突然再次傳來,而且比剛才更強烈,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蘇醒了,發(fā)出一陣細微的震動。
緊接著,一道蒼老而威嚴的聲音,直接在他的腦海里響起:
“小家伙,想修源脈嗎?”
那聲音像是從遠古傳來,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,瞬間驅散了凌辰所有的恐懼和憤怒。他愣住了,忘記了掙扎,忘記了周圍的嘲笑,甚至忘記了趙峰揮來的拳頭,只覺得胸口那枚母親留下的、一直沒什么特別的黑色珠子,正在發(fā)燙,像是一顆即將點燃的火種。
趙峰的拳頭停在了離他臉頰只有一寸的地方,見凌辰突然愣住了,眼神呆滯,不由得皺了皺眉:“你發(fā)什么瘋?”
凌辰?jīng)]有理他,而是下意識地摸向胸口。那枚黑色的珠子藏在衣服里,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到它的溫度,而且那溫度還在不斷升高,仿佛要融入他的身體里。
腦海里的聲音再次響起,依舊是那蒼老而威嚴的語調,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:
“你的源脈,我能修。只要你愿意,從今往后,沒人再敢叫你廢柴?!?/p>
凌辰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,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。他看著趙峰那張囂張的臉,看著周圍那些嘲笑的人群,看著遠處族老凌戰(zhàn)失望的背影,再想起地牢里的父親,心里那股熄滅的火苗,重新被點燃了。
他攥緊胸口的珠子,指甲深深陷進掌心,卻一點也不覺得疼。
是的,他不能就這么放棄。
他要修源脈,要變強,要救出父親,要找出當年下毒的兇手,要讓趙家付出代價,要讓所有人都知道,他凌辰,不是廢柴!
趙峰見他半天沒反應,不耐煩地松開手,將他推到地上:“真是個瘋子!” 說完,便帶著趙家子弟揚長而去。
凌辰從地上爬起來,拍了拍身上的灰塵,抬起頭,眼神里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黯淡和不甘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堅定的光芒。他摸了摸胸口發(fā)燙的珠子,在心里默默問道:“你是誰?你真的能幫我修源脈嗎?”
腦海里的聲音沒有再響起,只有胸口的珠子還在微微發(fā)燙,像是在給他肯定的答復。
林溪跑過來,扶著他的胳膊,擔心地問:“凌辰哥,你沒事吧?趙峰太過分了,我去找我爹說!”
凌辰搖了搖頭,對她笑了笑,那笑容里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:“我沒事,溪兒。謝謝你?!?/p>
他抬頭看向那座青黑色的測試臺,看向遠處的天空,心里暗暗發(fā)誓:
凡脈三段又如何?今日之辱,他日我必百倍奉還!
源脈斷裂又如何?只要有機會,我必重新崛起,讓整個青陽城,整個南域,甚至整個三界,都記住我的名字 —— 凌辰!
胸口的珠子還在發(fā)燙,像是一顆種子,在他的心里埋下了逆襲的希望,也埋下了一段橫跨三界、震撼蒼穹的傳奇序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