夢食小館:包上恩的午夜菜單
第四章:清明雨落與牡丹新生
清明前的雨,總帶著幾分涼意。包上恩抱著一束白菊和一盆剛開的牡丹,站在奶奶的墳前。墳前的那株牡丹果然還在,墨綠的枝葉間托著幾朵艷紅的花,花瓣上沾著雨滴,像是淚珠子,卻透著鮮活的生氣。
“奶奶,我來看您了。”她蹲下身,把白菊放在墓碑旁,又將帶來的牡丹擺在另一側(cè),“阿恒來找您了,你們可以一起種牡丹,做牡丹酥了,就像當(dāng)年約定的那樣?!?/p>
墓碑上的照片里,奶奶笑得溫和,胸前別著的胭脂扣在歲月里泛著柔光。包上恩摸出口袋里的胭脂扣——經(jīng)過這段時間的摩挲,紅漆剝落的地方愈發(fā)光滑,卻不再透著之前的寒意,反而帶著一絲溫?zé)幔袷悄棠痰氖州p輕握著它。
她把胭脂扣放在墓碑前的石臺上,指尖劃過冰冷的石碑,輕聲說起這段時間的事:“陳明遠(yuǎn)被判刑了,秋娘的尸骨也好好安葬了,學(xué)校里為他們立了紀(jì)念碑,再也沒人會忘記你們的故事了。對了,我把《胭脂扣》那幅畫修改了,加了牡丹和你們的身影,老師說那是我最好的作品,還推薦去參加省里的油畫展呢?!?/p>
雨慢慢停了,天邊透出一點微光。包上恩起身時,突然看到墳前的牡丹花瓣輕輕晃動,像是有人在撫摸。她愣了一下,轉(zhuǎn)頭看向身后的小路——空無一人,只有風(fēng)吹過樹葉的聲音,卻莫名覺得安心,像是有兩道溫柔的目光,正落在她身上。
回到學(xué)校后,包上恩的生活漸漸恢復(fù)了平靜。不再有詭異的噩夢,不再有洗不掉的桂花香,美術(shù)教室里的畫紙也不會再出現(xiàn)血字。只是偶爾在畫畫時,她會下意識地在畫布角落添上一朵小小的牡丹,或是一枚胭脂扣,像是在給某個看不見的人留個記號。
油畫展開展那天,林曉陪著她一起去了展廳?!峨僦邸繁粧煸陲@眼的位置,畫里的胭脂扣泛著暖光,背景的牡丹開得熱烈,角落里隱約的男女身影,讓整個畫面多了幾分溫柔的故事感。不少觀眾站在畫前駐足,小聲討論著畫里的細(xì)節(jié)。
“上恩,你看,有人在看你的畫呢!”林曉指著一個穿黑色外套的男人,“他好像看了好久了?!?/p>
包上恩順著林曉指的方向看去,心里突然一動——那個男人的身形,和阿恒有幾分相似,只是氣質(zhì)更溫和,臉上帶著淡淡的笑。男人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,轉(zhuǎn)過頭,對著她點了點頭,然后慢慢轉(zhuǎn)身離開,消失在人群里。
“你認(rèn)識他嗎?”林曉好奇地問。
“不認(rèn)識。”包上恩搖搖頭,嘴角卻忍不住上揚(yáng),“但我覺得,他是來替某個人看畫的。”
畫展結(jié)束后,包上恩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。信封是復(fù)古的牛皮紙,上面沒有郵票,也沒有署名,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:“謝君洗冤,盼君歲歲無憂。”
她拆開信封,里面沒有信紙,只有一片干枯的桂花葉,和一小塊牡丹花瓣。桂花葉帶著淡淡的清香,牡丹花瓣還是艷紅色的,像是剛從枝頭摘下來的。包上恩把桂花葉和牡丹花瓣夾進(jìn)奶奶的日記里,心里清楚,這是誰送來的禮物。
日子一天天過去,包上恩畢業(yè)了。她沒有去外地的畫廊工作,而是留在了學(xué)校附近,開了一家小小的畫室,取名叫“忘憂畫室”。畫室的門簾是藍(lán)布做的,上面繡著一朵牡丹,角落里藏著一枚小小的胭脂扣圖案——是她親手繡的。
畫室里總是很熱鬧,有來學(xué)畫畫的小朋友,有來寫生的大學(xué)生,還有偶爾路過的老人。包上恩會給他們講畫里的故事,講胭脂扣的來歷,講牡丹的寓意,卻很少提起那個藏在夢里的忘憂小館,像是在守護(hù)一個溫柔的秘密。
有天傍晚,畫室里來了一個老奶奶,頭發(fā)花白,手里拄著拐杖,懷里抱著一個繡著“玉”字的荷包。老奶奶走到《胭脂扣》的臨摹畫前,看了很久,然后慢慢開口:“姑娘,你這畫里的胭脂扣,和我年輕時見過的一模一樣。”
“您見過?”包上恩心里一緊。
“見過?!崩夏棠绦α诵?,眼里泛起水光,“當(dāng)年我在一家小館里當(dāng)幫工,館里有個小伙子,總愛給心上人做胭脂扣豆腐,還說要和她一起種牡丹。后來小館拆了,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們了……”
包上恩看著老奶奶懷里的荷包,突然想起奶奶日記里提到的“小館里的張嬸”。她拿出奶奶的相冊,翻到那張忘憂小館的照片,遞給老奶奶:“您看,是這家小館嗎?”
老奶奶接過相冊,手指輕輕撫摸著照片里的門簾,眼淚掉了下來:“是它,是忘憂小館!這姑娘是阿玉吧?這小伙子是阿恒!當(dāng)年他們可好了,我還吃過阿恒做的牡丹酥呢……”
那天,老奶奶在畫室里坐了很久,講了很多關(guān)于忘憂小館的故事——講阿恒做豆腐時的認(rèn)真,講奶奶繡荷包時的溫柔,講秋娘做桂花糕時的笑聲,講小館里客人們的熱鬧。那些被歲月掩埋的細(xì)節(jié),在老奶奶的講述里,變得鮮活起來。
臨走時,老奶奶把懷里的荷包遞給包上恩:“這是阿玉當(dāng)年繡的,她走的時候落在小館里了,我一直替她收著?,F(xiàn)在交給你,也算是物歸原主了。”
包上恩接過荷包,指尖碰到荷包里的硬物——是一枚胭脂扣,和她手里的那枚一模一樣。她把兩枚胭脂扣放在一起,突然覺得,像是完成了一場跨越時空的約定。
那天晚上,包上恩做了一個甜甜的夢。夢里,她又去了忘憂小館,只是小館不再是昏暗的樣子,而是亮著暖黃的燈,門簾外種著一片牡丹,開得正好。阿恒和奶奶坐在桌旁,秋娘站在灶臺邊,手里端著一盤牡丹酥,笑著對她說:“快來吃,剛做好的,還熱著呢?!?/p>
她走過去,拿起一塊牡丹酥,放進(jìn)嘴里——是甜甜的味道,帶著牡丹的清香,和記憶里的味道一模一樣。阿恒遞給她一杯桂花釀,酒里沒有血,只有漂浮的桂花,喝起來暖暖的,像是能驅(qū)散所有的寒意。
“以后常來玩啊?!蹦棠涛罩氖郑瑴厝岬卣f。
“會的?!卑隙餍χc頭,“我會常來聽你們講故事,看你們種牡丹。”
夢醒時,窗外的天已經(jīng)亮了。包上恩摸了摸枕頭邊,沒有胭脂扣,也沒有桂花釀,只有一縷淡淡的牡丹香,留在房間里,像是夢里的余溫。
她起身走到畫室,推開窗戶,看到樓下的小花園里,不知什么時候長出了一株小小的牡丹,嫩綠的芽尖頂著露珠,像是在向她打招呼。包上恩笑著拿起畫筆,在畫紙上輕輕勾勒——畫里是一家小小的畫室,門簾上繡著牡丹,門口站著一個姑娘,手里拿著一枚胭脂扣,望向遠(yuǎn)方,遠(yuǎn)方的天際線上,有兩道模糊的身影,正慢慢向她走來。
她知道,有些故事不會結(jié)束,有些約定不會被遺忘。就像那枚胭脂扣,那株牡丹,那個叫“忘憂”的名字,會一直留在她的生活里,帶著溫柔的思念,陪著她歲歲無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