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籃球場往宿舍走的路，被夕陽拉得很長。

林薇還在興奮地念叨著剛才的比賽，說周學(xué)長最后那個傳球多妙，陸知衍的三分球有多帥。蘇晴走在旁邊，嗯啊地應(yīng)著，心思卻有點飄忽。

剛才遞紙巾時指尖相觸的溫度，好像還殘留在皮膚上。還有他轉(zhuǎn)身跑回球場時，紅色球衣掃過空氣的弧度，以及……喧囂里那一眼撞在一起時，他眼里一閃而過的東西。

“晴晴，你發(fā)什么呆呢？”林薇用胳膊肘碰了碰她，“是不是也覺得陸知衍超厲害？我跟你說，他不光打球好，專業(yè)課更是穩(wěn)居第一，聽說好多老師都想拉他進實驗室呢?！?/p>

蘇晴回過神，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：“嗯，是挺厲害的?！?/p>

“就是看著冷冷的，不太好接近的樣子?！绷洲边七谱?，“不過剛才他跟你說話的時候，好像也沒那么冷嘛?！?/p>

蘇晴的臉頰微微發(fā)燙，連忙轉(zhuǎn)移話題：“快走吧，再晚點食堂就沒糖醋排骨了?！?/p>

她腳步快了些，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撓著。其實她剛才想問的——他打球打了多久？累不累？但話到嘴邊，又覺得太突兀，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
回到宿舍，室友們都在。蘇晴放下包，先去洗了把臉。冷水撲在臉上，稍微壓下了那點莫名的熱意，可抬頭看鏡子時，還是能看到自己眼底藏不住的那點慌亂。

“晴晴，你臉怎么紅紅的？”下鋪的室友探過頭來，“是不是太陽曬的？”

“嗯，可能吧?！碧K晴含糊地應(yīng)著，拿起桌上的梳子梳頭發(fā)。梳齒劃過發(fā)絲，她腦子里卻反復(fù)回放著剛才的畫面：他額角的汗珠滾落，接過紙巾時指尖的力度，還有那句“這里太吵了，不好看進去吧”。

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看書？是剛才在人群里注意到了嗎？

這個念頭剛冒出來，就被蘇晴按了下去。說不定只是隨口一提，畢竟自己手里確實拿著書。她對著鏡子扯了扯嘴角，覺得自己有點想太多。

晚飯時，蘇晴扒拉著碗里的飯，沒什么胃口。林薇夾了塊排骨給她：“怎么了？剛才還說想吃排骨呢?！?/p>

“沒什么，就是有點累?！碧K晴把排骨塞進嘴里，慢慢嚼著。其實是心里裝著事，有點食不知味。

晚飯后，蘇晴抱著書去了宿舍樓下的自習(xí)室。說是看書，其實翻來覆去好幾頁，一個字也沒看進去。臺燈的光落在書頁上，映出她走神的影子。

她想起開學(xué)那天，他拎著行李箱走在前面的背影，干凈又可靠。再對比剛才球場上揮灑汗水的樣子，明明是同一個人，卻好像有兩種模樣。

哪種更像他呢？

蘇晴不知道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反復(fù)想這些?；蛟S只是因為，他是她來到這個陌生校園后，第一個給過她幫助的人，又或許……是因為那幾次對視里，藏著她讀不懂的平靜。

自習(xí)室里很安靜，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。蘇晴合上書，趴在桌子上，看著窗外漸漸暗下去的天。路燈亮了，昏黃的光透過樹葉灑下來，像撒了一地碎金。

她忽然拿出手機，點開校園論壇。搜索框里敲了“陸知衍”三個字，跳出來好多帖子——有問他選修課選什么的，有討論他編程比賽拿獎的，還有幾張偷拍的照片，一張是他在圖書館低頭看書的側(cè)臉，一張是他穿著球衣站在球場上的背影。

蘇晴看著那張背影照，和自己記憶里的重合在一起。她沒點贊，也沒評論，悄悄退了出去，把手機塞回兜里。

好像有點明白林薇說的“厲害”了。但這些厲害，和她有什么關(guān)系呢？

她深吸一口氣，重新翻開書。這次，她強迫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地讀，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，都壓進文字的縫隙里。

晚自習(xí)結(jié)束回宿舍的路上，她又路過了籃球場。白天的喧囂已經(jīng)散去，只剩下空蕩蕩的球場和晚風(fēng)拂過籃網(wǎng)的聲音。蘇晴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，想象著白天這里的熱鬧，還有那個穿紅色球衣的身影。

她輕輕嘆了口氣，轉(zhuǎn)身往宿舍樓走。

有些情緒，就像今晚的風(fēng)，吹過了，就散了。她對自己說。

只是睡前躺在床上，閉上眼睛時，還是會想起喧囂里那一眼。像一顆投入淺灘的石子，沒掀起大浪，卻在沙地上留下了淺淺的印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