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剛漫過清溪村的竹籬笆，徐暮云已將收拾好的布囊搭在肩上。昨日村民們圍著他唱了半宿的山歌，沈芷溪坐在人群里，眼尾的笑意比山間的晨霧還要軟。他本想悄悄離開——瘟疫已散，他留在人間的理由似已盡了，可剛走到村口那棵老松樹下，鼻尖突然縈繞起一股極腥的妖氣。

風(fēng)驟然變冷，原本嘰嘰喳喳的鳥鳴瞬間消失。徐暮云猛地轉(zhuǎn)頭，只見村西的方向騰起一團(tuán)黑霧，黑霧里隱約傳來村民的慘叫。他剛要沖過去，手腕卻被人攥住——沈芷溪不知何時(shí)追了出來，明黃色的裙擺在風(fēng)里晃得人心慌：“出什么事了？我聽見……”

她的話沒說完，就被一聲凄厲的嘶吼打斷。黑霧裹挾著碎石沖向村子，一個(gè)青面獠牙的山妖從霧里探出頭，爪子上還抓著一個(gè)嚇得哭不出聲的孩童。徐暮云瞳孔驟縮，再顧不上隱藏身份，手腕輕輕一掙便掙脫了沈芷溪的手，衣袍下的九尾驟然展開，銀白的狐毛在晨光里泛著冷光。

“待在這里別動(dòng)！”他留下一句話，身影已如疾風(fēng)般掠向山妖。指尖凝起淡藍(lán)色的狐火，他避開山妖揮來的爪子，趁其不備將狐火按在山妖的背上。山妖痛得嘶吼，爪子一松，孩童直直墜落。徐暮云眼疾手快，用靈力托住孩童，將他輕輕放在不遠(yuǎn)處的草垛上，轉(zhuǎn)身時(shí)，山妖的爪子已到了他眼前。

沈芷溪站在原地，整個(gè)人都僵住了。她看見徐暮云身后那九條蓬松的狐尾，看見他指尖跳動(dòng)的狐火，看見他原本泛著淺金的眼眸此刻滿是冷冽——這哪里是人間的公子，分明是傳說中的狐仙?？伤齺聿患凹?xì)想，就見山妖吐出一團(tuán)黑霧，徐暮云被黑霧纏住，身形頓了頓，肩膀竟被山妖的爪子劃開一道口子，滲出的血珠滴在草地上，瞬間被黑霧吞噬。

“徐暮云！”沈芷溪忍不住喊出聲。徐暮云聽見她的聲音，回頭看了她一眼，眼底的冷冽瞬間褪去幾分。他深吸一口氣，九尾在空中劃出一道銀弧，周身的狐火驟然變亮，竟將黑霧燒得滋滋作響。他趁山妖受驚，飛身躍起，指尖的狐火凝聚成一把長(zhǎng)劍，狠狠刺入山妖的眉心。

山妖發(fā)出一聲哀嚎，身體漸漸化作黑煙消散。徐暮云收了狐火和九尾，踉蹌了一下才站穩(wěn)。他走到沈芷溪面前，見她臉色蒼白，眼神里滿是震驚，心里忽然泛起一絲不安：“我……”

“你為何要瞞著我？”沈芷溪的聲音有些發(fā)顫，卻沒有后退。徐暮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，方才凝聚狐火時(shí)殘留的靈力還在指尖跳動(dòng)：“我本是天界的狐仙，來人間只是為了游玩。我怕暴露身份會(huì)嚇到你們，畢竟…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異類。”他頓了頓，想起這些日子和沈芷溪一起熬藥、照顧村民的時(shí)光，語氣軟了下來，“而且，和你們?cè)谝黄饡r(shí)，我更想做個(gè)普通的‘徐公子’，而不是什么狐仙。”

沈芷溪沉默著，目光落在他肩膀的傷口上——那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，泛著淡淡的銀光。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溪邊遇見他時(shí)，他蹲在那里逗弄紅鯉，眼里滿是純粹的好奇；想起他在破廟里熬藥，耐心地給老人喂藥；想起他為了救孩童，毫不猶豫地暴露了身份。這些畫面在她腦海里交織，方才的震驚漸漸被心疼取代。

她忽然抬起頭，看著徐暮云的眼睛，輕聲道：“其實(shí)，我也瞞了你一件事?！毙炷涸沏读艘幌?，就見沈芷溪從袖中取出一枚玉佩，玉佩上刻著繁復(fù)的龍紋，“我不是什么普通的女子，我是當(dāng)朝的公主，沈芷溪?！?/p>

徐暮云怔住了。他想起沈芷溪說話時(shí)的從容，想起她面對(duì)村民時(shí)的溫柔，想起她毫不猶豫地跟著自己來清溪村——原來她不是普通的姑娘，而是金枝玉葉?？伤粗蜍葡鄣椎奶拐\(chéng)，忽然笑了：“原來我們都在瞞著對(duì)方?！?/p>

“我瞞著你，是怕你知道我的身份后，會(huì)對(duì)我敬而遠(yuǎn)之?！鄙蜍葡獙⒂衽宸呕匦渲校Z氣里帶著幾分釋然，“我見過太多人因?yàn)椤鳌@個(gè)身份討好我、畏懼我，可和你在一起時(shí)，我不用想這些?！彼粗炷涸萍缟弦呀?jīng)愈合的傷口，伸手輕輕碰了碰，“不管你是狐仙還是公子，你都是那個(gè)會(huì)護(hù)著紅鯉、會(huì)救村民的徐暮云。而我，也只是想和你一起，多幫幫這些受苦的人的沈芷溪?！?/p>

晨光穿過老松樹的枝葉，落在兩人身上。徐暮云看著沈芷溪眼底的笑意，忽然覺得，他不用再糾結(jié)要不要離開人間了。他將布囊從肩上取下，輕輕放在地上：“既然如此，那我便不走了?！?/p>

沈芷溪眼睛一亮，剛要說話，就聽見村里傳來村民的呼喚聲。兩人對(duì)視一眼，都忍不住笑了。徐暮云伸手，將落在沈芷溪發(fā)間的一片松針拂去，輕聲道：“走吧，我們還要去看看村里的孩子?！?/p>

沈芷溪點(diǎn)頭，和他并肩朝著村子走去。晨光里，徐暮云衣袍下的九尾悄悄露出一小截，又很快藏了回去——只是這一次，他不再擔(dān)心被她看見，因?yàn)樗溃还芩鞘裁茨?，她都?huì)站在他身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