廣陵王睜開眼,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刃,落在“劉賢”這個名字上。
他不是主謀。以他的身份和能力,絕無可能布下如此精妙的殺局。他更像是一枚被埋藏得很深的、被動啟動的棋子。一枚……專門用于在關(guān)鍵時刻,對“命運”進行微調(diào)的棋子。
是誰在操控這枚棋子?那個真正的幕后黑手,是通過什么方式向他傳遞指令?是那只飛往傅融的鴿子?還是某種更隱秘、更不為人知的方式?
她不知道。但她知道,劉賢是目前唯一一個浮出水面的、可觸及的線索。是打破這絕望循環(huán)的第一個可能的突破口。
不能再打草驚蛇。落霞坡的教訓(xùn)足夠深刻。這一次,她必須像最耐心的獵手,無聲無息地靠近,確保一擊必中,并能順藤摸瓜,揪出背后更深的存在。
“阿蟬。”她對著空無一人的密室低聲喚道。
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,密室的一面書柜無聲地滑開一道縫隙,阿蟬的身影閃了進來。她依舊沉默,如同沒有感情的影子,但目光在掠過廣陵王蒼白疲憊的臉和桌上那幅巨大的“圖譜”時,幾不可察地波動了一下。
“樓主?!?/p>
“從此刻起,動用‘暗樁’,秘密監(jiān)視文書吏劉賢?!睆V陵王的聲音低沉而清晰,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,“我要知道他每日見了什么人,說了什么話,收了什么東西,哪怕是他晚飯多喝了一碗湯,也要記錄下來。記住,是最高級別的監(jiān)視,絕不能讓他有絲毫察覺?!?/p>
“暗樁”是繡衣樓最隱秘的力量,直接聽命于樓主,專門執(zhí)行最高難度的潛伏與監(jiān)視任務(wù),連傅融都未必清楚所有成員的身份。動用他們,意味著廣陵王已將此事視為關(guān)乎生死存亡的頭等大事。
“是?!卑⑾s沒有任何疑問,立刻領(lǐng)命。
“另外,”廣陵王補充道,“想辦法,在不引起任何注意的情況下,將他近期經(jīng)手過的所有文書、接觸過的所有信鴿,都秘密核查一遍,尋找是否有特殊的標(biāo)記、暗語,或者……不屬于繡衣樓常規(guī)使用的印泥、紙張?!?/p>
“明白?!?/p>
阿蟬的身影如同來時一樣,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書柜之后。
密室里重歸寂靜。廣陵王深吸一口氣,將桌上那張寫滿死亡記錄的宣紙小心翼翼地卷起,放入一個特制的銅盒中鎖好。她不能留下任何直接的證據(jù),那些來自“循環(huán)”的記憶,是她最大的秘密,也是最危險的武器。
做完這一切,她才推開密室的門,走入外面的書房。陽光有些刺眼,她瞇了瞇眼,臉上已恢復(fù)了平日處理政務(wù)時的平靜,只有眼底深處那抹揮之不去的青黑與銳利,透露著昨夜的不尋常。接下來的日子,廣陵王表現(xiàn)得如同往常一樣。她按時處理政務(wù),聽取各方匯報,甚至親自去探望了幾次傷勢漸愈的傅融,與他商討樓中開支和落霞坡事件的后續(xù)追查——當(dāng)然,所有的追查方向,都被她巧妙地引向了那些已經(jīng)化為齏粉的死士和他們可能隸屬的、虛無縹緲的“前朝余孽”或“禁術(shù)流派”。
她不再提及左慈,不再表現(xiàn)出任何對循環(huán)記憶在意的跡象。她就像一個最高明的演員,完美地扮演著那個剛剛經(jīng)歷刺殺、心有余悸卻努力維持鎮(zhèn)定的廣陵王。
而在無人知曉的暗處,關(guān)于劉賢的情報,如同涓涓細流,源源不斷地匯入阿蟬手中,再經(jīng)過篩選,呈到廣陵王面前。
劉賢的生活規(guī)律得近乎刻板:家與繡衣樓兩點一線,偶爾去固定的茶樓聽書,與同僚交往淡薄,妻子早逝,有一子在外游學(xué)。他負責(zé)的文書工作繁瑣卻并不核心,接觸不到真正的機密。在所有人眼中,他都是一個安分守己、甚至有些平庸的老好人。
監(jiān)視持續(xù)了整整十天,一無所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