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。
刺骨的冷。
不是殿外呼嘯的秋風(fēng),而是從心底最深處,一寸寸漫上來的冰寒。
甄嬛跪在地上,身體的每一個(gè)角落都僵了。
那支碧玉笛,就像一條淬了劇毒的蛇,靜靜地躺在她不遠(yuǎn)處,泛著幽幽的冷光。
皇帝走了。
他最后那個(gè)眼神,像看一件污穢不堪的垃圾。
“菀菀類卿?!?/p>
這四個(gè)字,比淬了毒的匕首還要鋒利,將她剖開,把她那顆自以為被珍視的心,挖出來,摔在地上,再狠狠碾碎。
原來,一切都是假的。
倚梅園的初遇,杏花疏影下的心動(dòng),椒房殿的恩寵,湯泉宮的誓言……
樁樁件件,都不過是因?yàn)樗L(zhǎng)了一張,像那個(gè)女人的臉。
她不是甄嬛。
她只是純?cè)屎蟮囊粋€(gè)影子,一個(gè)拙劣的,處心積慮的模仿者。
一個(gè)替身。
“小主!”槿汐沖上來,用盡力氣才將她從地上扶起,“小主,地上涼,您快起來!”
甄嬛的身體軟得像一灘爛泥,任由槿汐和浣碧將她架到榻上。
“小主,您別嚇奴婢??!”浣碧的哭聲里帶著顫抖,“這到底是怎么回事?那笛子……那笛子是哪兒來的?”
甄嬛沒有回答。
她看著自己的手,那雙手,曾被皇帝握在掌心,夸贊“柔荑”,如今,卻只覺得冰冷。
“哈……”她忽然笑了一聲,那笑聲干澀又破碎,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她笑得前仰后合,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。
“原來是這樣……”
“原來,我才是這宮里,最大的笑話……”
“小主!”槿汐抱住她,聲音哽咽,“您別這樣!事情還沒到那一步!皇上只是一時(shí)氣憤,等他冷靜下來,會(huì)明白您是冤枉的!”
“冤枉?”甄嬛止住笑,眼神空洞地看著槿汐,“我冤枉嗎?”
“我是冤枉被人栽贓了一支笛子?!?/p>
“可我不是冤枉做了她的替身?!?/p>
她這一生,從踏入紫禁城的那一刻起,就是一個(gè)徹頭徹尾的謊言。
而她自己,竟還傻傻地,將這謊言當(dāng)成了真心。
“皇上口諭——”
殿外,蘇培盛的聲音冷得像冰碴子。
甄嬛的心,又被狠狠刺了一下。
是他。
他親自來了。
蘇培盛沒有進(jìn)來,只站在殿門口,面無表情地宣讀。
“莞貴人甄氏,言行不謹(jǐn),品行不端,著于碎玉軒閉門思過,無朕旨意,不得出宮門半步。欽此?!?/p>
沒有降位,甚至沒有一句斥責(zé)。
卻是最狠的懲罰。
這是將她,徹底打入了冷宮。
言行不謹(jǐn),品行不端。
這八個(gè)字,像八個(gè)耳光,狠狠扇在她臉上。
蘇培盛說完,一刻也不多留,轉(zhuǎn)身就走。
浣碧忍不住追出去兩步:“蘇公公!皇上……皇上他……”
蘇培盛腳步未停,只冷冷丟下一句:“莞貴人還是好生歇著吧,別再惹皇上生氣了?!?/p>
碎玉軒的大門,在甄嬛眼前,“吱呀”一聲,緩緩關(guān)上。
那扇門,隔開的,是兩個(gè)世界。
門外,是天子君恩,是榮華富貴。
門內(nèi),是無盡的冷寂和絕望。
甄嬛病了。
病得極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