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仁宮的傳召來得又急又快。
安陵容的心,隨著那太監(jiān)尖細(xì)的嗓音,沉到了底。
她剛把“迷情引”的香灰埋進(jìn)土里,手上的泥還沒洗干凈。
皇后這時候叫她過去,絕不會是閑話家常。
一路上,她手腳冰涼,腦子里亂成一團(tuán)。
是溫實(shí)初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,捅到了皇后那里?
還是皇帝的龍體,真的出了大亂子?
她不敢想。
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,延禧宮到景仁宮的路,從未如此漫長。
踏入正殿,一股沉悶的檀香氣味撲面而來,壓得人喘不過氣。
皇后端坐在鳳位上,穿著一身石青色常服,臉上掛著溫和的笑。
可那笑意,沒有半分溫度。
“妹妹來了,快坐?!被屎笳辛苏惺?。
安陵容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行了大禮,才敢在下首的繡墩上坐了半個邊。
“謝皇后娘娘?!?/p>
她的聲音有些發(fā)緊。
皇后打量著她,目光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停了停。
“瞧你這臉色,可是身子還沒好利索?皇上近來常去你宮里,你也該多保重自己,好為皇家開枝散葉。”
這話聽著是關(guān)心,卻像針一樣扎在安陵容心上。
她勉強(qiáng)擠出個笑。
“多謝娘娘關(guān)懷,是臣妾福薄。”
皇后沒接她的話,朝身邊的剪秋使了個眼色。
剪秋端著一個紫檀木托盤走過來,上面放著一支點(diǎn)翠嵌寶玉簪。
簪子華美,翠羽藍(lán)得發(fā)亮,在殿內(nèi)燭火下流光溢彩。
“本宮瞧著你頭飾素凈了些,這支簪子你拿著,正襯你的膚色?!?/p>
皇后親自拿起簪子,示意安陵容上前。
安陵容受寵若驚,連忙起身跪下。
“臣妾何德何能,敢受娘娘如此厚賞?!?/p>
皇后將玉簪插進(jìn)她的發(fā)髻,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哆嗦。
“你侍奉皇上有功,這是你該得的?!?/p>
皇后扶她起來,手指看似無意地拂過她的鬢角。
“只是,”皇后的聲音忽然輕了下來,像蛇一樣鉆進(jìn)安陵容的耳朵里,“這宮里頭,賞賜是恩典,也是敲打?!?/p>
安陵容的心猛地一跳。
她垂下頭,不敢看皇后的眼睛。
“臣妾愚鈍,請娘娘示下?!?/p>
皇后坐回鳳位,端起茶盞,慢條斯理地撇去浮沫。
殿內(nèi)安靜得可怕。
安陵容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。
“本宮聽聞,碎玉軒的莞貴人,手上得了個了不得的方子。”
皇后放下茶盞,蓋子與杯沿磕出一聲脆響。
“叫什么……‘子午散’?!?/p>
三個字,像三道驚雷,在安陵容腦中炸開。
她渾身的血都涼了。
子午散,那是能悄無聲息要人命的毒藥。
皇后怎么會知道?又為什么要在她面前提起?
恐懼像一張大網(wǎng),瞬間將她罩住。
她想起了自己送給甄嬛的那瓶舒痕膠,里面摻了大量的麝香。
難道是那件事敗露了?
不,不對。
皇后提的是子午散,不是舒痕膠。
“莞貴人聰慧,竟能弄到這種禁藥?!?/p>
皇后看著她,眼神銳利如刀,“本宮只是好奇,這等陰毒之物,究竟是何人所制。”
“妹妹你精通藥理,又擅長調(diào)香,可曾聽說過這‘子午散’?”
安陵容的腦子嗡嗡作響。
這是一個圈套。
皇后在試探她。
她懷疑自己和甄嬛是一伙的,甚至懷疑這子午散就是出自她手。
只要她答錯一個字,今天就走不出這景仁宮。
她不能承認(rèn),死也不能。
一瞬間,無數(shù)念頭閃過。
她必須找個替死鬼,一個能讓皇后相信,并且樂于去對付的替死鬼。
華妃。
這個名字像救命稻草一樣,從她腦海里冒了出來。
安陵容的身體抖得像風(fēng)中的落葉。
她“噗通”一聲跪倒在地,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磚上。
“皇后娘娘明鑒!”
她的聲音帶著哭腔,抖得不成樣子。
“臣妾……臣妾不知什么子午散。
臣妾只是個小小的縣丞之女,哪里見過那等要命的東西!”
眼淚瞬間涌了出來,大顆大顆地砸在地上。
這不是演戲,這是她此刻最真實(shí)的恐懼。
她抬起頭,滿臉淚痕,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無辜。
“娘娘,您是知道的,臣妾膽子最小,平日里連大聲說話都不敢?!?/p>
“臣妾會的,不過是些尋?;墩{(diào)配的香料,用來安神助眠罷了。那種害人的毒藥,臣妾聽著都害怕,怎么可能碰!”
皇后靜靜地看著她,沒有說話。
安陵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她知道,光是否認(rèn)還不夠,必須給皇后一個更有說服力的方向。
她哽咽著,像是被嚇得口不擇言。
“娘娘,要說這宮里誰能弄到這種禁藥,誰有這個膽子……臣妾……臣妾不敢說?!?/p>
她一副欲言又止,怕得要死的樣子。
皇后挑了挑眉。
“但說無妨,本宮恕你無罪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