開學以后,一切都一如既往,練習、上下學、一起吃布丁、偶爾去黃子弘凡家陪小山玩。
像是沒有過剖心掏肺的擁抱,也沒有過幼稚莽撞的爭吵。像是盛夏永遠沒有過去,像是冷空氣永遠不會到來。
舒時安差點以為,能阻隔他們的只有升學、異地,最可怕的不過是離別。但她忘記了一廂情愿的可悲,也忽視了生命中遠比戀情更重要的東西。
黃子弘凡有屬于他的理光,那不是一臺相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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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天下了暴雨,她沒有帶傘。
幸子來接她放學。
實話說,舒時安很驚訝,恨不得淋雨回家再發(fā)一通燒當作報復,但她還是鉆到了幸子的傘下。雨水從鞋底滲到腳掌,很黏,不舒服。
不說話也不難為人,只是安靜的幸子,讓她感覺潮濕,有種要發(fā)霉的無奈。
龍?zhí)?/a>我要去美國了
雨水聲把幸子的話沖得聽不清,就像在車窗上滑落的水珠那般斷續(xù)。
舒時安恭喜,又是去拿獎嗎?
這話里難免帶著她想要刺幸子一通的惡意,就像明知道她討厭大蔥卻總故意抓上一大把丟到她碗里的幸子,現(xiàn)在的她和那時的幸子有類似的情緒。
龍?zhí)?/a>短期內不會再回國了
舒時安嗯
龍?zhí)?/a>時安,謝謝你恨我,如果你不恨我的話,我沒有辦法恨你,但我根本接受不了自己愛你
龍?zhí)?/a>時安,我曾經,期盼著你的出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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幸子,你還記得嗎?我猜你記得,但你會裝作已經忘得徹底。
六歲那年的九月十一日,下了大暴雨。
是啊,我記得很清楚,就好像我是那天出生的一樣。
先是閃電,白光像匕首一樣刺進房間,隨后是轟隆隆的巨響,我差點以為天塌了一塊砸在地上??謶肿屛铱蕹蓚€啞巴。或許是嫌我煩,但是我覺得是你也害怕,害怕寂寞,害怕一個人面對狂風暴雨。
于是你來到我的房間,躺在我身邊。那時候我背對著你,只覺得被子往下凹陷一塊,你躺下擠壓的空氣推到我的后背,讓我知道有人在那兒。
“不許轉身。”
小時候你從來對我都是兇巴巴的語氣,我習慣你的厭惡,習慣做你眼里的爛蘋果皮,做你不愿意清理的廚房水槽里的、被水沖到發(fā)臭的食物殘渣,習慣被你丟到隨便哪一個角落。
我不習慣你的近在咫尺,不習慣你的呼吸聲仿佛就在耳側。
雨下得那樣大,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又碎掉,幾乎比冰雹還要殘暴。
我曾經像害怕暴雨天那樣害怕你。
幸子,那天是我記事以來第一次叫你姐。
雨下個不停,好討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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幸子搭飛機那天,舒時安去機場送她了。沒有像平時那樣劍拔弩張,她們錯過了對方人生的70%,剩下的30%相看兩厭,沒什么話可以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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幸子,你永遠不會知道的,因為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告訴你。我曾經學著你將SEVENSTAR塞進唇縫被嗆到流眼淚,一遍又一遍翻閱你的攝影集感到羨慕和嫉妒,也曾經在網上舉報過罵你的黑粉……
此時此刻,想要握緊你的手叫你姐姐的我,只是用晦澀發(fā)酸的、微小的聲音對你說:
舒時安起落平安,幸子
你拖著行李箱,頭發(fā)很長,像是從襁褓時期便再沒剪過,隨著轉身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度:
龍?zhí)?/a>在弘凡出道之前,抓緊他的手吧,時安
還沒等我反應過來,你便消失在登機口:
龍?zhí)?/a>再見啦,妹妹
再見,幸子,我的姐姐。
我的親人,我的仇家,我的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