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澄將信紙疊好塞進信封，指尖在火漆上按出深深的印子。窗外蓮風掠過，帶著水汽的涼意鉆進衣領，讓他混沌的思緒清明了幾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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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能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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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行淵那東西遲早要鬧大，陰鐵的事更是牽一發(fā)而動全身。上輩子直到各家修士折了性命，才有人后知后覺要聯手，太遲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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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得提前布局。
憑他一己之力如同蚍蜉憾樹。
雖說在前世三尊結義的困境下，他也照樣能將家重建，站穩(wěn)腳跟，混得風生水。
?但畢竟力量擰成一股繩，團結一致，便能少一分危險，多一份保障。
岐山聽學是個機會。藍啟仁那老頭古板歸古板，號召力卻在。到了云深不知處，得想辦法讓藍曦臣看清溫晁的野心——不必說透，只需在清談會上“無意”提幾句溫氏修士在各地的異動，再讓藍湛那雙眼見不得沙子的眼睛去印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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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于魏無羨……江澄筆尖劃過桌面留下淺痕。屠戮玄武那趟渾水，躲不過。但這次，絕不能讓他再為了逞英雄，把自己和江家都拖進溫晁的視線里。得提前備足符箓，找借口讓他少出風頭，實在不行，哪怕用紫電捆也要把人看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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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家聯合，說易行難。聶明玦性烈如火，金子軒眼高于頂，藍氏避世太久，各自都有盤算。得找個由頭，讓他們不得不坐在一張桌子上。陰鐵或許是個引子，溫氏的壓迫感或許是更狠的鞭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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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翻開一頁空白的紙，筆尖開始書畫描寫，筆畫游走龍蛇，一張云夢沿岸的布防圖赫然越于紙上。水行淵出現的水域要加派三倍人手，備好縛水咒的陣盤。陰鐵碎片的下落，得比溫家先找到——上輩子魏無羨能感知到，這輩子或許……可以借他的力，卻不能再讓他獨占這份“麻煩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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祠堂的鐘聲遠遠傳來，江澄合上冊子。眼底的迷茫被冷硬取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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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還長，一步一步來。至少這一次，他知道雷埋在何處。
如今，可以把另外一件事先行做好……
天色已然昏沉
江澄將筆記鎖進木匣，轉身便往云深不知處的主院走。廊下的燈籠晃著冷光，照得他腳步里的決絕愈發(fā)清晰——有些事，宜早不宜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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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轉過月洞門，就撞見正好從藍忘機手下跑出來的魏無羨，此刻他揣著兩壇天子笑，踮腳往他寢院的方向溜?！敖?！可算找著你了，剛從山下托人帶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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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澄側身避開他遞來酒壇的手，聲音冷得像淬了冰：“有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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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無羨臉上的笑僵了瞬，撓撓頭：“沒事就不能找你了？今早課堂上你怎么回事，先是不理我還是對我發(fā)脾氣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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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與你沒那么多事好說?！苯未驍嗨坎恍币暤赝白?，“以后各走各的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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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無羨愣在原地，手里的酒壇晃出些酒液。他望著江澄挺直的背影，那背影里的疏離像根刺，扎得他心口發(fā)悶。明明前幾日還一起在嬉笑打鬧，怎么忽然就……他咬了咬牙，追上去想拽江澄的袖子，卻被對方猛地甩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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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別碰我?！苯蔚穆曇衾飵е灰撞煊X的顫抖，不是怕，是怕自己稍一松勁，那些刻意筑起的防線就會崩塌。他太清楚魏無羨的性子，熱絡起來能焐化冰山，可這份熱絡在前世，多少次把兩人都拖進了深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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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加快腳步，憑著前世身形直將人耍在身后，確定叫人甩開之后他才緩了口。
向四周望了望，確保沒人看出他在急行。
他身姿筆挺，直到看見藍啟仁的書房燈火，才停住腳步叩門時，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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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進來?！彼{啟仁正對著一卷古籍，見是江澄，略感詫異，“深夜來訪，何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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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弟子想換個寢院?！苯未鬼?，語氣平鋪直敘，“與魏無羨分開住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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藍啟仁抬眼，目光銳利如劍：“聽學規(guī)矩，同宗弟子同住一院，方便照應。況且，你父親臨行前特意囑托，讓你多照看魏無羨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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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江宗主的囑托，弟子記著?！苯翁а郏纤{啟仁的視線，眼底是與年齡不符的冷硬，“但分房而居，不影響照拂。魏無羨性子跳脫，弟子喜靜，住在一起，于雙方修行都不利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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藍啟仁沉默片刻。今日江澄的變化，他看在眼里。課堂上不再與魏無羨交頭接耳，言辭間的沉穩(wěn)，眼神間的鋒芒，倒比旁的世家子弟更像個主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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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可知，這般舉動，會引來多少揣測？”藍啟仁緩緩道，“眾人會說江家內部生隙，說你容不下一個養(yǎng)子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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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嘴長在旁人身上，隨他們說?！苯握Z氣不變，“弟子只知，眼下該做的是精進修行，不是整日應付旁人的閑言碎語。若藍先生不準，弟子便搬去廊下打坐，絕不擾了魏無羨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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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到這份上，再拒絕反倒顯得刻意。藍啟仁終是嘆了口氣：“西側那間空置的靜室，你且住下吧。此事我會知會管事，不必聲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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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謝藍先生。”江澄躬身行禮，轉身時，后背已沁出一層薄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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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沒瞧見，藍啟仁望著他的背影，指尖在書頁上輕輕敲擊——這孩子，心里藏的事，怕是比誰都多。
?江澄回到寢室，發(fā)現魏無羨還未歸，又不知去往了何處，怕是又要徹夜不歸。
他早已無暇管這些，動作利落間收拾好的東西，前往西側那間空余的靜室。
靜室內空間簡潔，檀香裊裊，每日都有人來打掃。
因此床鋪被褥江澄直接將床鋪被褥鋪好，雙腿盤起開始打開始打坐，吸叫日月精華開始修煉，直至天明。
第二日晨課，魏無羨發(fā)現江澄的位置換了，往日里他都是與江澄坐在一處。
可是今日里的江澄，卻與以往大不一同，直接坐在了靠近老師的第一排，此刻正神情認真的閱覽手中書卷。
魏無羨一開始只以為他這是為了少宗主的面子，突然開要開始奮發(fā)圖強，認真讀書。
往日里這事也不是沒有發(fā)生，再加上昨日里的不合，魏無羨也只當是江澄發(fā)發(fā)師妹脾氣，并未在意。
去膳堂時，遠遠看見江澄獨自坐在角落，他端著碗想湊過去，對方卻起身就走。晚間練劍，他故意放慢腳步等江澄同行，卻被一句“不必”堵得啞口無言。
他發(fā)現端倪時，正從后山與聶懷桑鬼混回來，卻未在寢室中見到江澄身影，乃至于被褥，衣服通通不見。
他這才開始著急。
開始滿地方找著江澄，甚至于破了藍氏3000條家規(guī)中好幾條，后被執(zhí)法的藍忘機抓住受罰抄家規(guī)。
第二日一早，他又去找江澄，想問清楚江澄情況。
可江澄好似換了個人，眼神冰冷，語氣冷漠。
"魏無羨，你是一天天閑的沒事干嗎？"
"能不能不要這么幼稚，請不要再妨礙我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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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三日，整個聽學的弟子都看出了端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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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聽說了嗎？江澄和魏無羨鬧翻了?！?/p>
“前日我還見魏無羨想遞劍穗給江澄，被他扔回來了！”
“怪不得江宗主的養(yǎng)子總獨來獨往，莫不是江家真容不下他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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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言像藤蔓，悄無聲息地纏上廊柱。魏無羨聽著這些話，心里又急又澀。他不明白江澄到底在別扭什么，卻又拉不下臉去追問——從小到大，都是他先松口的。他賭著氣，故意在課堂上大聲與聶懷桑說笑，眼角卻不住地瞟向江澄的方向，見對方始終目不斜視，心一點點沉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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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江澄，每一次聽見魏無羨的笑聲從遠處傳來，指尖都會攥緊佩劍。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與其將來被溫氏的刀劈開兩人的關系，不如現在就劃清界限。魏無羨的光芒太盛，總得有人替他擋一擋暗處的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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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走到西側靜室的窗邊，望著云深不知處連綿的飛檐。遠處，魏無羨正和藍湛說著什么，后者板著臉，卻沒像往常一樣推開他。江澄喉間發(fā)緊，轉身從書箱里翻出一張水行淵的布防圖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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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這些沒用。水行淵的異動越來越頻繁，這邊早已收到信息，不日便要動身前往彩衣鎮(zhèn)，當務之急是要如何借此次拉動合作關系，溫晁的眼線說不定已經混進了聽學的隊伍。他得抓緊時間，把藍曦臣約出來，聊聊陰鐵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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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于魏無羨……江澄閉上眼。等熬過這一劫，等蓮花塢平安無事，再另做打算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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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知道的是，此刻魏無羨正望著他緊閉的窗門，手里那枚準備送他的清心鈴，被捏得變了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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