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透過御書房的明黃色窗紗,灑在鋪著云錦地毯的地面上,將案幾上堆疊的奏折染成暖金色。慕婉妯扶著青竹,跟在太后身后,腳步沉穩(wěn)地走進這間象征著大唐權(quán)力核心的屋子??諝庵袕浡埾严愕拇己駳庀?,混雜著墨汁的清苦,每一寸空氣都透著壓抑的威嚴。
“孫兒參見父皇?!蹦酵矜氏裙硇卸Y,聲音不高不低,既保持著公主的端莊,又沒有半分怯懦。青竹則緊隨其后,跪在地上,頭埋得極低,粗糙的衣料摩擦著冰涼的地磚,發(fā)出細微的聲響。
坐在龍椅上的李隆基放下手中的朱筆,抬眼看向她們。這位開創(chuàng)了開元盛世的帝王,眼角已經(jīng)爬上了細紋,眼神卻依舊銳利,只是那銳利中帶著幾分疲憊和疏離——尤其是在看向慕婉妯時,那疏離感更甚。文淑妃的“私情”案像一根刺,扎在他心里半年,讓他對這個女兒也生出了隔閡。
“皇祖母怎么帶她來了?”李隆基的目光掠過慕婉妯,落在太后身上,語氣平淡,聽不出情緒。
太后走到旁邊的軟榻坐下,端起錦書遞來的茶盞,輕輕抿了一口,才緩緩開口:“陛下,婉妯找你,是為了文淑妃的案子?!?/p>
“文淑妃的案子?”李隆基的眉頭瞬間皺緊,手里的朱筆重重地放在硯臺上,發(fā)出“啪”的一聲,“都過去半年了,還提它做什么?朕不想再聽?!彼穆曇舳溉话胃撸瑤е鴰追峙狻桥饫?,有對“私情”的憎惡,更有被人揭開傷疤的惱羞成怒。
慕婉妯抬起頭,迎上李隆基的目光,眼神清澈而堅定:“父皇,母妃是被冤枉的。今日兒臣帶了人證和物證,懇請父皇徹查此案。”
“人證物證?”李隆基冷笑一聲,從龍椅上站起身,緩步走下臺階。他穿著明黃色的龍袍,每走一步,腰間的玉帶就發(fā)出清脆的碰撞聲,壓迫感十足?!爱斈耆俗C物證俱在,文淑妃自己都認了,你現(xiàn)在說她是冤枉的?婉妯,你是不是被悲傷沖昏了頭?”
“父皇,當年的‘人證’早已失蹤,‘物證’也是偽造的!”慕婉妯語氣不卑不亢,側(cè)身讓開,將身后的青竹扶起來,“這位是母妃生前的貼身侍女青竹,母妃出事前,讓她帶著關(guān)鍵證據(jù)逃出宮,這半年來,她一直被李嵩關(guān)押在府中,受盡折磨?!?/p>
青竹聽到“李嵩”二字,身體猛地一顫,抬起頭時,臉上的傷痕清晰可見——那是被鞭子抽過的淡紅色印記,還有幾處結(jié)痂的傷口,觸目驚心。她對著李隆基磕了個頭,聲音哽咽卻清晰:“奴婢青竹,參見陛下。淑妃娘娘是清白的,是李嵩和皇后娘娘陷害她!”
“皇后?”李隆基的眼神一沉,剛要說話,御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,皇后帶著一群宮女太監(jiān)匆匆走進來,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:“陛下,臣妾聽說永安公主在御書房,特意過來看看,怎么還跪著個宮女?”
她的目光掃過青竹,當看到青竹左眼角的淚痣時,瞳孔微微一縮,隨即恢復如常,走到李隆基身邊,柔聲說:“陛下,這宮女看著面生得很,別是什么人故意安排來挑撥離間的。文淑妃的案子都過去這么久了,婉妯公主怕是太思念母妃,才被人騙了?!?/p>
慕婉妯心里冷笑,皇后倒是來得快,顯然是有人給她報了信。她上前一步,擋在青竹身前,眼神直視著皇后:“皇后娘娘說這是挑撥離間,那敢問娘娘,李嵩府里關(guān)押的人,為何偏偏是母妃的貼身侍女?而且青竹身上的傷,又是怎么來的?”
皇后臉色微變,強裝鎮(zhèn)定道:“李嵩是朝廷重臣,關(guān)押個小偷小摸的宮女有什么奇怪?說不定是這宮女自己不安分,偷了李府的東西,才被打的?!?/p>
“哦?那敢問娘娘,青竹偷了李府什么東西?”慕婉妯步步緊逼,從懷里掏出用油布包著的賬冊,遞到李隆基面前,“父皇,這是青竹藏起來的賬冊,上面詳細記錄了李嵩和皇后娘娘勾結(jié),貪墨國庫銀子、包庇貪官的證據(jù),還有他們?yōu)榱搜谏w罪行,誣陷母妃的經(jīng)過?!?/p>
李隆基接過賬冊,手指有些顫抖地翻開。當看到第一頁上熟悉的娟秀字跡時,他的呼吸一滯——那是文淑妃的筆跡,他絕不會認錯。再往下翻,每一頁都記著具體的日期、地點和數(shù)額:開元二十三年三月,李嵩收受江南鹽商十萬兩白銀;開元二十三年五月,皇后的弟弟利用職務之便,將國庫的五千匹絲綢私自運出宮變賣;開元二十三年八月,李嵩發(fā)現(xiàn)文淑妃在查他們的賬,便偽造了文淑妃與外男私會的書信,呈給皇上……
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錘子,砸在李隆基的心上。他越看,臉色越沉,握著賬冊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,指節(jié)都在微微顫抖。
“陛下,這是偽造的!是假的!”皇后見狀,連忙上前想要搶奪賬冊,聲音里帶著慌亂,“一定是永安公主為了給文淑妃翻案,故意找人偽造的!陛下您可不能信??!”
慕婉妯一把攔住她,眼神冰冷:“皇后娘娘說這是偽造的,那為何賬冊上記載的江南鹽商行賄一事,與去年戶部的奏報能對上?還有皇后弟弟變賣絲綢的事情,當時負責看管國庫的侍衛(wèi)長因為失職被流放,現(xiàn)在還在邊疆!這些都能查得到,怎么可能是偽造的?”
皇后被問得啞口無言,臉色蒼白如紙。她沒想到慕婉妯竟然查得這么細,連這些細節(jié)都知道。
就在這時,御書房的門再次被推開,沈翊穿著一身玄色的禁軍統(tǒng)領(lǐng)服,帶著兩個禁軍走進來,手里捧著一個木盒。他走到李隆基面前,躬身行禮:“陛下,末將奉旨查抄李嵩府,在他的書房密室里找到了這個木盒,里面全是李嵩和朝中官員勾結(jié)的書信,還有他給皇后娘娘送禮的記錄?!?/p>
李隆基打開木盒,里面果然是一疊厚厚的書信。他拿起一封,拆開一看,是李嵩寫給戶部侍郎的,信里說讓他幫忙掩蓋貪墨的賬目,事成之后給她三千兩黃金。再拿起一封,是寫給皇后的,里面提到“文淑妃那邊已經(jīng)處理好了,陛下不會再懷疑”,落款日期正是文淑妃被賜死的前三天。
證據(jù)確鑿,無可辯駁。
御書房里死一般的寂靜,只有龍涎香的煙霧在空氣中緩緩飄散。李隆基站在原地,看著手里的賬冊和書信,臉色鐵青,胸口劇烈起伏著——他不是昏君,只是半年前被憤怒沖昏了頭腦,加上李嵩和皇后在旁邊煽風點火,才錯殺了文淑妃?,F(xiàn)在真相擺在面前,他既憤怒于李嵩和皇后的背叛,又愧疚于自己錯殺了無辜的文淑妃。
“好,好一個‘處理好了’!”李隆基突然爆發(fā),將手里的書信狠狠摔在地上,信紙散落一地,“李嵩!皇后!你們好大的膽子!”
皇后嚇得“撲通”一聲跪在地上,眼淚直流:“陛下,臣妾沒有!臣妾是被冤枉的!都是李嵩,是他陷害臣妾!陛下您要相信臣妾??!”
慕婉妯看著跪在地上的皇后,眼神里沒有半分同情。她知道,皇后現(xiàn)在說什么都沒用了,證據(jù)擺在面前,李隆基就算再念及夫妻情分,也不會輕易放過她。
“父皇,”慕婉妯走到李隆基面前,躬身行禮,“母妃的案子已經(jīng)真相大白,懇請父皇為母妃翻案,還她一個清白?!?/p>
李隆基看著慕婉妯,這個女兒他冷落了半年,今天才發(fā)現(xiàn),她身上有文淑妃的聰慧和堅韌,還有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果斷和銳利。他嘆了口氣,聲音里帶著疲憊和愧疚:“婉妯,是父皇錯了,錯信了奸人,冤枉了你的母妃。朕會下旨,為文淑妃翻案,恢復她的淑妃身份,厚葬她。李嵩和皇后,朕也會嚴懲不貸,給你和文淑妃一個交代?!?/p>
“謝父皇。”慕婉妯的聲音微微有些哽咽,眼眶也紅了。雖然她不是原主,但接手了這具身體,就承擔了原主的責任?,F(xiàn)在能為文淑妃翻案,也算是了卻了原主的心愿。
“宿主,太棒了!主線任務完成了一半!”阿塵的聲音帶著興奮,“不過還有個小問題,李嵩和皇后背后好像還有人,他們的書信里提到過一個‘大人’,但沒說具體是誰?!?/p>
慕婉妯心里一動,對,李嵩和皇后只是棋子,背后肯定還有更大的勢力。不過現(xiàn)在不是查這個的時候,先處理好眼前的事情再說。
李隆基讓人把皇后押下去,關(guān)在坤寧宮,等候發(fā)落。又下旨將李嵩和他的黨羽全部抓起來,打入天牢,徹查他們的罪行。做完這些,他看著慕婉妯,眼神里多了幾分復雜的情緒:“婉妯,這些日子,你受委屈了。以后有什么事,盡管來找父皇?!?/p>
慕婉妯躬身道:“謝父皇。兒臣只求父皇能還母妃一個清白,其他的,孫兒不敢奢求?!彼?,皇上現(xiàn)在對她的愧疚多于疼愛,她不能太過張揚,以免引起皇上的反感。
從御書房出來,陽光灑在身上,暖融融的。青竹跟在她身后,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:“公主,淑妃娘娘終于可以沉冤得雪了?!?/p>
慕婉妯點點頭,心里卻沒有輕松多少。李嵩和皇后雖然倒了,但他們背后的“大人”還沒露面,這個隱患不除,她和身邊的人都不會安全。
就在這時,沈翊從后面走過來,手里拿著一個小小的玉佩——正是之前慕婉妯丟失的那枚鳳凰玉佩。他走到慕婉妯面前,將玉佩遞給她,聲音依舊冷硬:“公主的玉佩,上次落在李嵩府了,末將幫你找回來了?!?/p>
慕婉妯接過玉佩,指尖摩挲著上面的鳳凰紋路,抬頭看向沈翊:“沈?qū)④姡@次謝謝你。”
沈翊的耳尖微微泛紅,卻依舊板著臉:“末將只是奉旨行事。公主以后要小心,李嵩背后還有人,可能會對公主不利。”說完,他轉(zhuǎn)身就走,玄色的衣擺掃過地面,留下一道利落的背影。
慕婉妯看著他的背影,心里泛起一絲漣漪。這個總是冷冰冰的將軍,每次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(xiàn),幫了她很多,卻從來不說什么。他到底是什么人?為什么要幫她?
“宿主,阿塵檢測到沈?qū)④妱偛诺男奶挚炝?!”阿塵的聲音帶著八卦的興奮,“他肯定對宿主有意思,只是不好意思說!”
慕婉妯嘴角抽了抽,沒理會阿塵的調(diào)侃。她握緊手里的玉佩,眼神變得堅定起來。不管沈翊是什么目的,不管李嵩背后的人是誰,她都不會怕。她已經(jīng)在這深宮之中站穩(wěn)了腳跟,接下來,她要做的,就是找出那個隱藏在幕后的黑手,徹底掃清障礙。
畢竟,這江山,她既然來了,就沒打算只當個安安穩(wěn)穩(wěn)的公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