贈你以晨昏

籃球聯(lián)賽決賽的日子，在一個晴朗得不像話的周六下午。體育館內人聲鼎沸，青春的荷爾蒙與激烈的競爭氣息幾乎要掀翻屋頂。宋予珊戴著鴨舌帽和口罩，坐在略顯偏僻的看臺區(qū)域，目光穿過喧囂的人群，精準地落在場上那個熟悉的身影上。

唐禹穿著印有校徽的紅色球衣，號碼是7。在周圍一群同樣高大健碩的男生中，他依舊顯得格外出挑。不是因為身高，而是那種專注投入時自然而然散發(fā)的清冷氣場，與平日里在她面前軟糯愛撒嬌的模樣判若兩人。熱身時，他神情嚴肅，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對手，偶爾和隊友低聲交流，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種沉穩(wěn)的掌控感。

比賽開始，哨聲響起，整個場館瞬間被點燃。唐禹如同獵豹般在場上奔跑、跳躍、攔截。他的動作流暢而充滿爆發(fā)力，運球過人時身形敏捷，起跳投籃時姿勢標準而優(yōu)雅，手腕輕輕一抖，籃球劃出完美的弧線，應聲入網(wǎng)，引來本方看臺一片歡呼。

宋予珊不是沒看過他運動的樣子，但在這種公開的、充滿競爭性的場合，還是第一次。她看著他汗水淋漓的側臉，看著他因為專注而緊抿的唇線，看著他成功得分后與隊友擊掌時，那雙瞬間亮起、帶著銳氣和少年意氣的眼睛，一種陌生的、與有榮焉的驕傲感，悄然在心底滋生。

他不再是那個只存在于她公寓、廚房和溫柔絮語里的男孩。他在他自己的世界里，同樣閃耀著奪目的光芒。

中場休息時，比分膠著。唐禹仰頭喝著水，喉結急促地滾動，汗水沿著下頜線滴落，球衣緊緊貼在身上，清晰地勾勒出寬闊的肩背和緊實的腰腹線條。他似乎無意間朝看臺她這個方向瞥了一眼，宋予珊不確定他是否看到了自己，但他的嘴角似乎極快地彎了一下，隨即又恢復了比賽時的嚴肅表情。

下半場，戰(zhàn)況更加激烈。對方加強了防守，唐禹被重點盯防，幾次突破都未能成功，甚至在一次激烈的身體對抗后，踉蹌著摔倒在地，手肘擦過地面，瞬間見了紅。

宋予珊的心猛地揪緊，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。

場邊教練和隊友圍了上去。唐禹皺著眉，擺了擺手，示意自己沒事。隊醫(yī)簡單處理了一下，他活動了一下手臂，重新站回場上。接下來的幾分鐘，他像是被激怒的雄獅，進攻更加兇猛，眼神里帶著一股不服輸?shù)暮輨牛B續(xù)兩個漂亮的三分球，瞬間扭轉了場上的氣勢。

最后的哨聲響起，唐禹所在的球隊以微弱的優(yōu)勢贏得了比賽。整個場館沸騰了，隊員們激動地擁抱在一起，歡呼雀躍。唐禹被隊友們簇擁著，臉上洋溢著燦爛的、毫無保留的笑容，那笑容驅散了所有的清冷，只剩下純粹的喜悅和屬于這個年紀的張揚。

宋予珊坐在原地，隔著喧囂的人群，靜靜地看著被包圍在中心、渾身濕透、手肘還帶著傷卻笑得像個孩子似的唐禹。那一刻，她清晰地感覺到，自己心臟的某一塊，被這個畫面深深地烙印住了。

頒獎儀式結束后，人群開始散去。宋予珊沒有動，依舊坐在原地等著。

過了一會兒，唐禹擺脫了興奮的隊友和前來祝賀的同學，朝著看臺這邊快步跑來。他額前的碎發(fā)被汗水浸透，一縷縷地搭在眉骨上，臉上還帶著運動后的潮紅和未褪的興奮，手肘處貼著醒目的白色紗布。紅色的球衣濕漉漉地貼著身體，更顯出身形的挺拔與健碩。

“姐姐！”他跑到她面前，微微喘著氣，眼睛亮得驚人，像是落入了萬千星辰，“我們贏了！”

他的語氣里充滿了迫不及待的分享欲和求表揚的意味，瞬間變回了那個在她面前毫無防備的大男孩。

宋予珊站起身，抬手，用指尖輕輕碰了碰他手肘的紗布，聲音平靜：“疼嗎？”

“不疼！”他立刻搖頭，笑容燦爛，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渾身汗?jié)竦臉幼?，“我身上都是汗，臭烘烘的……?/p>

宋予珊沒說話，只是拿出紙巾，抬手，仔細地替他擦拭著額角、脖頸不斷滾落的汗珠。她的動作自然，神情專注，仿佛在做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。

唐禹愣住了，身體微微僵住，任由她擦拭著。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、平靜而美麗的臉龐，看著她為自己細心擦汗的動作，一種難以言喻的、滾燙的情感洶涌地沖擊著他的心臟，比剛才贏得比賽更加讓他激動和……無措。

場館里的喧囂似乎在這一刻遠去，只剩下兩人之間安靜的呼吸和紙巾摩擦皮膚的細微聲響。

“姐姐……”他喉結滾動，聲音有些發(fā)哽。

宋予珊擦完，將用過的紙巾捏在手里，抬眼看他：“走吧，回家?！?/p>

簡單的四個字，卻讓唐禹的眼圈瞬間紅了。他用力點頭，像個得到了最高獎賞的孩子，伸手，小心翼翼地、帶著汗?jié)窈妥茻狍w溫，握住了她的手。

他沒有在意周圍是否還有未散去的同學或好奇的目光，就這樣，牽著他心愛的姐姐，穿過逐漸空曠的場館，走向外面的陽光。

回家的路上，唐禹依舊處于一種高度興奮的狀態(tài)，喋喋不休地跟她復盤著比賽的細節(jié)，哪個球進得漂亮，哪個防守差點失誤。宋予珊大部分時間安靜地聽著，偶爾在他看向她時，給出一個簡短的回應，或者在他描述自己精彩進球時，輕輕彎一下唇角。

這種平靜的認可，比任何夸張的贊美都讓唐禹滿足。

回到公寓，一關上門，唐禹還沒來得及換鞋，就突然從身后緊緊抱住了宋予珊。他將臉埋在她的頸窩，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皮膚上，手臂收得緊緊的，帶著一種失而復得般的用力。

“姐姐，”他悶悶的聲音傳來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，“你今天能來，我真的很開心……特別開心?！?/p>

宋予珊能感受到他胸腔里劇烈的心跳，也能感受到他話語里那份沉甸甸的、毫無保留的喜悅。她沒有掙脫，只是靜靜地由他抱著，手輕輕覆在他環(huán)在自己腰間的手臂上。

他身上的汗水還未干透，帶著運動后的熱氣和他本身干凈的氣息，并不難聞，反而有一種蓬勃的生命力。他手肘紗布的邊緣，輕輕硌著她的后背。

這個擁抱，持續(xù)了很久。直到他的呼吸漸漸平復，才稍微松開了些力道，但卻沒有放開她，而是將她的身體轉過來，面對著自己。

他的目光深深地凝視著她，那雙剛剛在球場上銳利無比的眼睛，此刻盛滿了幾乎要溢出來的溫柔和愛意。汗水浸濕的頭發(fā)被他隨手向后捋去，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完整的、俊朗的面部線條。因為運動和高亢的情緒，他的唇色比平時更加紅潤，微微張合著，氣息依舊有些不穩(wěn)。

他沒有說話，只是這樣看著她，眼神專注得仿佛要將她的靈魂也吸納進去。然后，他緩緩地低下頭，吻上了她的唇。

這個吻，帶著汗水微咸的味道，帶著勝利后的激動余韻，更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、深沉而確定的占有欲。不像以往那般溫柔試探，也不像情動時的急切掠奪，而是用一種緩慢而堅定的力度，細細地描摹著她的唇形，吮吸著她的氣息，仿佛要通過這個吻，將此刻所有的喜悅、所有的愛戀、所有的歸屬感，都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唇齒之間，刻入她的生命里。

宋予珊閉上眼，感受著他灼熱的體溫，他有力的擁抱，和他唇間傳遞過來的、滾燙而真摯的情感。她沒有抗拒，而是微微啟唇，回應了他。

窗外，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瑰麗的橘紅色，如同他們此刻燃燒的情感。

這個下午，籃球場上的奔跑與汗水，看臺上安靜的注視與驕傲，歸家后緊密的擁抱與深吻……所有的一切，都像是一枚滾燙的烙印，深深地刻在了彼此的生命里。

他向她展露了另一個耀眼的世界，而她，用她的到來和安靜的陪伴，給了他那個世界最圓滿的加冕。

烙印既成，此生難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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