表盤在頂燈的照耀下反射出冰冷而銳利的光弧,恰好在他抬腕看時間的動作間,猝不及防地晃了江映晚一下,讓她下意識地微瞇起眼睛。
男人站姿從容,帶著一種近乎內(nèi)斂的挺拔,像一棵靜默的冷杉。
手里捏著的也非尋常塑料牌,而是一張對開的純白色硬卡紙。
上面用黑色的鋼筆,利落地寫著三個字:“江映晚”。
那字跡,如同他的人一般,不偏不倚,筆鋒沉穩(wěn)有力,在喧囂的背景里辟開一小片獨有的寧靜氣場。
心臟在胸腔里擂鼓。
江映晚攥緊了包鏈子,指尖深深嵌進去,借由那點細微的疼痛穩(wěn)住心緒。
她拖著沉甸甸的行李箱和更沉甸甸的大提琴盒,一步步挪過去,腳下的高跟鞋在光潔的地面上敲出略顯急促的節(jié)奏。
距離拉近,他身上的那種沉穩(wěn)感愈發(fā)明顯,似乎連周遭的空氣都沉淀了幾分。
還沒等她組織好一個得體的開場白,甚至沒能將那句滾在舌尖的“您是...”吐出來半句,男人已經(jīng)先一步抬起眼瞼。
目光仿佛帶著精準的導(dǎo)航,瞬間就穿透了熙攘的人流,穩(wěn)穩(wěn)地落在她身上。
是審視嗎?
不。
那目光很清澈,沒有預(yù)想中長輩對晚輩的俯視,也沒有生意人慣有的犀利算計,更沒有過分熱切的、讓人不適的打量。
更像什么呢?江映晚覺得,有點像江南初春時,和煦的陽光掠過平靜無波的湖面,有溫度,卻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,溫和、疏朗,僅僅只是一眼確認而已。
張凌赫江映晚?
他開口。
聲音比之前從父親電話中轉(zhuǎn)來的,更具象也更低沉些,質(zhì)感像名貴的陳年黑胡桃木,帶著一種經(jīng)過世事沉淀后特有的、令人心安的穩(wěn)重,
張凌赫路上堵,久等了。
語氣平淡,聽不出太多歉意或客套,更像陳述一個客觀事實。
他并沒有說“我是張凌赫”,但這自然而然的招呼,讓那層無形的壁壘似乎松動了一絲絲。
江映晚沒、沒有的事!我也剛剛才......才取到行李!
江映晚趕緊搖頭,語速飛快,帶著點因緊張而生的磕絆,江南水浸潤過的吳儂軟語無意識地傾瀉出來,在這種情境下更顯出幾分楚楚的軟糯,
江映晚謝謝您,張叔叔。
她微微躬身,耳廓悄悄爬上一抹不易察覺的紅。
“叔叔”這個稱呼,在舌尖滾動時帶著一點奇異的滯澀感。
父親耳提面命,
江硯深凌赫比你爸爸我小十五歲,今年才不到三十,但他事業(yè)做得好,是我們家的恩人,你當尊敬著,叫“叔叔”。
不到三十?
看著眼前這張輪廓分明、眼神深邃沉穩(wěn)的面孔,江映晚心里咕噥:這“叔叔”未免也太年輕英俊了些。
可那由內(nèi)而外的從容氣度,又確實是她那些跳脫的大學(xué)男同學(xué)們拍馬難及的。
張凌赫嗯。
張凌赫只簡單地應(yīng)了一個音節(jié),對這個稱謂全盤接受,沒有任何額外的情緒流露。